第18章 西城所来了
阳谷县，县衙。
朱贤正在耐头处理公务。
这个年代，一县之地，朱贤这个县令需要处理的政务并不多。特别是乡村的事，直接就被各乡村的土皇帝处理了，根本不会上报到县里来。
“恩相！恩相！”
门外，王文人还没到，急切的呼喊声就传了过来。
县里两个押司，唐绘、王文。
唐绘去了郓城，县中大小事务就落到了王文身上。
看着王文冲冲忙忙的跑进来，甚至都没有敲门，朱贤眉头一皱，略有不喜，呵斥道：“何事如此惊慌？成何体统！”
这王文是个走后门的，能力相比唐绘差了何止一丁半点？
以前有唐绘在，朱贤还看不出什么差别。现在唐绘走了才几天，便让朱贤知道了有个合格能办事儿的下属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
朱贤现在是越看他越发不顺眼。
王文也心知朱贤看不上他，平时里也十分小心谨慎。恭敬作了个揖，调整了一下呼吸，王文才道：“恩相，城里突然来了许多难民，密密麻麻，怕不是有上万人。城外还有许多人，小人怕他们进城闹事，便叫人关了城门。”
“难民？”朱贤唰的一声站起来，“辽人南下了？”
王文摇头：“小人也不知晓。”
“快带我去。”朱贤丢下公务，跟着王文一路小跑出去。入目所及，密密麻麻衣衫褴褛的难民或站着、或躺着，将整条街道堵的严严实实。
武松已经带着众多衙役、县兵上街维持秩序，谨防难民们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看着这些大冬天还衣不蔽体，冻的脸上已经没有人色的难民。感受着他们那空洞又渴望的眼神，朱贤穿越到这个世界，头一次被吓的脸色发白，手指着这些难民，颤颤巍巍道：“这是怎么回事？”
武松见朱贤出来，小跑过来，眼神中带着愤怒与无奈：“恩相，小人打探过了，这些都是西边逃过来的。房屋田舍被西城所强占，没了生计，只能背井离乡的人。”
“西城所？”朱贤头一次听说这个词，疑惑着看向俩人。
王文讪讪一笑，低头不语。武松却是满眼愤怒，不平道：“恩相，西城所便是那杨戬弄出来的东西，专做这等强索民田的事情，不知害了多少百姓！”
杨戬…
朱贤了然，这些贱人干出什么事都不意外。
眼下不是追问这个的时候，朱贤已经明显感觉到难民们在看见他出来后那蠢蠢欲动的表情。要是再不妥善处理，怕是要酿成大祸！
况且这天寒地冻的，朱贤看到许多人穿着单衣，昏昏欲睡的样子，怕是快撑不住了。
“王押司。”
“在。”
“你马上去开仓放粮，在县里架起几口大锅熬粥，给百姓们分粥。城外也要架锅熬粥，分给百姓。”
“领命！”
说话间，县里的官吏都围了过来。这种时候，自然要朱贤这个主心骨拿主意。
此时也不是在乎繁文缛节的时候，朱贤一一吩咐道：“武县尉，你带人去维持秩序，切记不能发生持械斗殴，强闯民宅的事情。”
”领命！”
“刘主簿，你马上带人去广惠仓、大户、商贾家中去取些冬衣干柴，凡所取之物，一一记录，事后朝廷自会补偿。”
“是！”
主簿眼神闪烁，领命而去。
“刘达，刘都头。”
“小人在。”
“你去…”朱贤说到一半停了声音，看着刘达。
这是个闷罐头，曾经只是个猎户，刚刚上任，怕是难当大任。
思索了一阵，朱贤继续道：“你带人出城，一路向西，沿途看看到底有多少难民！”
“是。”
随后，朱贤又给六曹官吏各自下达了任务。众人各自领命而去，整个县衙空空如也，就剩朱贤一人。
看着空荡荡的县衙，朱贤又叫来衙役，叫他将难民中的老人、小孩、孕妇挑选出来，叫到县衙中避寒，又遣人取来干柴，起火驱寒。
忙到下午，唐绘带着吴用先一步回来。阮氏三兄弟还要收拾行李，携带家眷，慢了一步。
一到县衙，见到朱贤，唐绘没有报告这次征辟的事情，而是急切道：“恩相，小人这一路从郓城赶来，沿路都是难民，怕不是有上万人…难民已经到了郓城，郓城县紧闭城门，那县令已经被吓的慌了神。小人到阳谷外郊时，还看到大批难民正在往回赶…”
朱贤这一天忙的脚不沾地，听了唐绘的话，却是愣在了原地。
如此多难民，若是几个县分一分，再向州府上报一下，请求朝廷赈粮，或许能熬过这个冬天。
但眼下怕是不止一个郓城，多少县城都害怕难民生事，紧闭城门。如此一来，这些难民听闻阳谷在赈灾，全涌过来，小小一个阳谷，几天就被吃垮了！
连上报州府的时间都没有！
而且，朝廷真的会赈灾吗？
“狗官！”朱贤没忍住爆了句粗口，在县衙中不停走动，想想出个办法来。
进县衙避寒的难民虽然没听见朱贤、唐绘的交谈内容，却也看见了朱贤铁青的脸色。他们心里清楚朝廷是什么样。
好官难做啊！
难民们紧了紧身上新发的冬衣，看着眼前燃起的火苗，眼神中说不出的悲伤。
“恩相！恩相！”刘达急冲冲跑进来，带着哭腔道，“小人一路往西，沿路皆是冻殍。逃难的难民扶老携幼，听说咱们县在赈粮，全赶了过来，沿路怕不是有五六万人…”
“什么？”朱贤终于平静不了了，猛的上前抓住刘达的衣领，“你说有多少难民？”
刘达眼含泪花，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木纳：“最少有四五万人，还不算小人没有看到的。而且…而且小人还听说，西城所的人正在往这边来，要在开春前给陛下的万岁山进贺！”
“该死的东西！”
四五万人，上万个家庭，就这么没了！
天寒地冻，不知多少人会倒在路上！
最关键的是，如果这些人全涌进阳谷…
朱贤简直不敢相信县中粮草用尽之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