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岩症
手指搭脉，几乎是一瞬之间，许士科的脑海中就听到了面前这个病人的周身气血运行情况。
他听见了心脏处，气血运行速度很快，然而三焦往下，到了肾脏处，气血运行速度就慢了不少，甚至在后背第十四锥下方，气血阻滞的情况格外明显。
上次治疗时，此人心火扰动，肾阴亏虚，三焦气血堵塞，致使心中之阳不能下降于肾，温养肾阳，肾中之阴不得上升于心，涵养心阴，如此，便会心烦失寐，心悸不安，眩晕，耳鸣，健忘，整个人毫无血色可言。
经过针灸与药物的治疗后，他心肾不交的毛病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不过这个症状在恢复之时，也会引发其他的症状。
人体之病气，本就是随变化而变化，绝非一成不变。
或因情绪，或因习惯，或因天气变化等等，当然，也可能是用药错误，导致病人病情加重。
不过诊断一番后，许士科已经了解了此人的身体状况。
“来，拖鞋，我给你扎两针。”许士科道。
病人不疑有他，连忙照做。
许士科随即取针，一针扎在他的手臂外关穴上，一针扎在他的脚背足临泣穴上，捻针引气数个呼吸后，他便起身拍了拍病人的后背，“还痛吗？”
病人一惊，耸了耸后背，“奇怪，来之前总有隐痛，稍稍一按就痛得不行，这会却是一点感觉都没了。”
许士科笑了笑，随即抽针，其实背痛用针灸向来都是覆碗而愈，但背痛也分几种，若是督脉中间痛，便下后溪穴，若是督脉两边膀胱经痛，便刺委中穴放血，若是后背横隔与带脉一周痛，便下外关与足临泣穴。
这点小病对现在的许士科来说，不过随手为之，尤其是在可以听到对方的气血情况后，他都无需问诊，便可轻松诊断出对方的病因所在。
许士科道，“好了就行，我再给您开几付活血化瘀的药，回去之后要注意休息，莫要再操劳过度了。”
眼前这病人是个中年汉子，个子瘦小，皮肤黝黑，他听到许士科的嘱咐，露出苦笑的神情，“哪能不干活啊，朝廷今年又加了秋粮，还勒令我等分出一亩地来种灵稻，这灵稻是何物？所需养分乃是普通稻谷的三倍，价格虽高，产量却极低。”
“官老爷说的倒是轻巧，什么灵稻种子是朝廷赏赐的，不要咱们一分一厘，只需收成后，收取三成灵米即可，三成灵米啊！！”
“一亩地种植普通稻谷能有粮三百斤，一亩地种植灵稻只能收不到八十斤，且两年一收，除去成本，交给官府三成灵米，咱是一分不赚，如若碰到灾年，说不得还要拿钱买灵米交税，你说说，我能不干活吗？”
“一家老小可等着我过日子呢，唉，何时是个头啊……”
许士科一时默然。
他想起了二叔。
这次二叔之所以去的那么干脆，就是因为朝廷又增税了。
如果不去，仅靠一些简单的工匠活计，只能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活，若是供许士科修炼，那就捉襟见肘了。
一旦许士科高中秀才，去了县学修炼，那费用会更高。
不过只要能熬过这几年，等到许士科中了举人不仅可以免税，还能够得到朝廷给的俸禄，那样就轻松许多了。
“许大夫，我最近越发头昏脑涨……”
前面一个病人走后，排在后面的病人立刻跟上。
许士科也因为五脏六腑的突破，在看病诊断上有了很大的变化，病情不怎么严重的一些病人来到他这，只需把脉片刻功夫，他就能知道症结所在，然后用针刺治疗，往往都能立竿见影。
一旁的郭瑾安和杜于林平均看一个病人要花近五分钟才能完成诊断，然后再开出方子。
但是这个时间，许士科就已经用针刺将病给治好了。
医术之中，药物更擅长慢病，重病，针刺则擅长急症，危急重症的抢救。
很多病人来到济世医馆看病，其实身上有各种各样的毛病，许士科并没有一下子就全给治好了，只是用针刺为其调理气血，舒经活络，暂时让病人不那么难受。
有了这等手段，病人自然有了区别心，在对比了许士科和郭杜二位大夫后，很多人就更加坚定地选择了许士科。
谁让他看病速度那么快，效果还那么好呢。
“这是……岩症！？”
郭瑾安正把脉，可把来把去，他都觉得眼前这位病人情况有些不对。
此人脉象混乱，气阴两虚，还兼有脾虚、痰湿、淤血、心阳不振等等一大堆毛病，但最关键的症结，却是在肺家，即五脏的实质器官。
他现在怀疑此人肺家之中有岩状之物，否则身上的气血不可能如此混乱。
但如果真是肺家有岩实之症，那这个病可就不好治了。
“咳咳……”病人在咳嗽，而且咳的时候眉头紧皱，显然是强忍着病痛。
郭瑾安问道，“平日茅房上的如何，可有大便不畅的情况？”
病人道，“有。”
郭瑾安问，“睡前可有燥热？”
病人道，“有。”
郭瑾安问，“平日胃口如何，可有食之无味的情况？”
病人道，“总吃不下，吃得多些，肚子便好似有气堵在那，躺在床上，咽喉如有硬物堵塞，实在难受。”
郭瑾安颔首，“来，张嘴我瞧瞧舌苔。”
病人张嘴。
舌胖，苔白，有齿痕。
肺家岩实症应当是毫无疑问了。
该如何治疗呢？
郭瑾安一时有些犯难。
往常此类疾病，都是李知义来看的，今日他不在，郭瑾安倒是不知该问谁了。
“实在抱歉，您这个病我无能为力，三日后，李大夫就会回医馆了，届时让他给您看看，可否？”
郭瑾安拿不定主意，也不敢胡乱开药骗这老妇人，只能是让她等李知义回来，再诊断诊断。
老妇人咳嗽了两声，“大夫，我疼的实在厉害，这些日子没有一天睡好觉，要不还是给我开点药吧。”
这……
既是岩实之症，那就不能随便开药了。
否则一旦方子中的某味药导致老妇人的岩实之症更加严重，那他可就难辞其咎了。
“我……”郭瑾安刚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药物不行的话，针灸可以啊，经络穴位可以调理气血，兼具止痛效果，还不用担心触动肺脏中的岩实之症，若他针灸功夫了得，这会就已经给老妇人扎针了，可惜他所擅长的只有开方用药。
想到这，郭瑾安不禁看向了身旁正在给病人扎针的许士科。
“您先等会，”郭瑾安起身来到许士科桌前，“士科，能帮个小忙么？”
许士科笑道，“郭大夫客气了，您说。”
郭瑾安道，“我刚诊断了一个病人，她患上的疾病我治不了，得等到李大夫回来才行，刚才她跟我说这些日子疼的实在厉害，晚上又睡不着，我就想着开药如果不对，可能会影响到她的疾病，你能不能帮忙给她扎两针，让她不那么难受。”
许士科点头应下，“是什么病？”
郭瑾安道，“肺家岩实之症。”
哦？
肺癌？
这个病他没治过，但医书上对于岩症是有记载的。
《肘后备急方》中便有“若发肿至坚而有根者名曰石痈。”，类似于乳腺癌。
长生秘典医术篇中也有记载，“寒气客与小肠原膜之间，络血之中，血泣不得注入大经，血气稽留不得行，故宿昔而成积矣。”
是以，一切岩症，皆出自寒！
寒则凝、凝则淤、淤则堵、堵则岩。
寒有内寒与外寒之分，内寒者，情志不畅使五脏耗损，阳虚则生寒，外寒者，天气之骤变，寒气侵入营卫，伤到五脏六腑。
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能得肺癌这种病，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治疗起来自然就复杂的多。
许士科道，“我试试吧。”
针刺确实可以止痛，而且还不会伤病人根本，但肺癌病人本身就阳虚太甚，自身气血虚弱，针刺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风险。
针刺大忌有四，房事过后不宜下针，大汗之后不宜下针，饮酒前后不宜下针，气血大虚之人不宜下针。
“若是不能，也千万不可勉强，肺家岩实之症，非九品不能也！”郭瑾安道。
许士科点头，“放心吧郭大夫，我心里有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