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茶杯烫你，你别喊
顾式老宅。
四合院落屋檐下悬挂红灯笼，中央迂回的水上连廊，波光嶙峋暗流涌动。
水榭里，南北方向的幔帐风起云涌，相互对立。
一个举止端庄舒雅，一个眉梢吊着轻慢张扬的味道。
一个名叫顾泽，一个名叫顾知聿。
这是顾家最优秀的两位公子。
而顾家在清市就是富贵荣华的象征。
榫卯工艺的黑檀围棋桌，白玉和碧玉围棋子，是清代宫廷的藏品。
顾泽抬起扎实手臂，利落的落下一颗黑子，视线落在对面的青年身上，“知聿，什么时候回国？”
“三天前。”
顾泽便是顾氏集团的总裁。
早些年，顾老家主先是娶了顾知聿的祖母沈闻溪。
沈闻溪去世后，这才娶了现在顾老夫人，也就是顾泽的亲祖母林砚书。
父亲顾愈是铁面无私的检察人员，母亲祝晗睇年轻时是知名影星，从年龄资历上，顾泽更具优势。
有的人看起来气定神闲，阅历练提炼出来压迫感，让人一半惧，一半敬，顾泽就是这一种。
“听说你从大院出来后，在哈佛读金融硕士。”
顾知聿撩起薄薄的眼皮，桃花眼微钩起，蕴含笑意凝视对面的男人，三分打量，三分审视，三分锋芒，“怕我跟你抢饭碗？”
顾泽笑了笑，慢条斯理从描金缠枝莲纹取出黑子，温软的质感，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摩挲“什么时候进公司，我当孙权，给你当周瑜，横竖都是自家产业，不分彼此。”
颜卿是这么理解的，一个是老板，一个是打工的，打工的哪怕再强悍，始终被压一头。
“进公司给你背锅吗。”顾知聿懒着嗓子，三分傲慢，三分不屑，双腿大开大合，“可惜，我不是周瑜，你也不是孙权。”
顾泽年长顾知聿几岁，顾知聿却不肯礼貌喊他哥，是挑衅。
顾泽不甚在意，眼观棋盘上，被他追到角落里的四颗白子，顾知聿毫不犹豫的放弃四颗白子，当机立断向更广阔的棋盘占领，赢面在不知不觉中扭转。
他笑了一声，“我的黑锅也不是谁的都能背的，春秋战国时期，郑国公在母亲和弟弟的步步紧逼下，运韬光养晦之计，以守为攻，后发制人。”
勇于直面裸露的野心，极具杀伤力。
黑檀桌上中间位置，线香的烟雾升腾成盘旋的线，在空气中浑浑浊浊，又消散。
诡异难辨。
尔虞我诈。
“我一个没工作的闲人，倒不至于让你精神压力大，晚上睡不着。”顾知聿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从棋盘上取向黑白两个棋子，“阴阳两面相生相克，有利的一面，就会有弊的一面，你承受了家族的荣光，相应的，另一面是责任，是枷锁，而我身轻如燕，来去自由。”
“颜卿，我的茶好了吗。”
男人熟稔又悦耳悦的嗓音，打破了这份沉重。
旁侧，茶桌上的女孩，ＰＲＡＤＡ的刺绣亚麻的白连衣短裙，浓颜的面容几分清冷感，朱唇娇俏，很大气的长相。
“好了。”颜卿凝神漫步端起茶托，小心翼翼放置在顾知聿桌前。
顾知聿搁置在黑檀桌上落子的手，匀称修长，一道淡淡的疤痕，衬得骨质极白，极其有的味道。
顾泽双手接过，颜卿抬眼，撞上顾泽的眼睛，运筹帷幄之下，隐藏在深处的探究，像燕雀的囚笼。
她匆匆一眼别开。
他轻抿了一小口，便放下。
顾知聿伸手捏紧茶托端起，俊眉一皱，“哪怕把你卖到城南那家酒吧你也去？”
城南的那家酒吧，是暴发户们的销金窟，玩法多，花样多。
顾氏夫妇极爱喝茶，颜卿算是从小耳濡目染，看她有模有样，茶汤浓得发涩。
“去。”颜卿摆弄茶盏，泰然自若，“为什么不去。”
颜家地产因材料坍塌，颜父出车祸后，如今卧病在床，神志不清，被监禁，颜母挡在颜父身前，案发后就去世了。
顾氏夫妇将她带回了顾家抚养。
顾家于她有恩。
大房在争权上，始终被二房压一头，顾知聿需要的是能为他加码的联姻对象，不是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她。
哪怕顾知聿再不愿去争，只可惜，他的立场摆在那，因果是注定的。
豪门争家产堪比皇亲贵胄夺权，隐晦又血腥。
她的这份暗恋，结局是化为齑粉，连灰都不剩。
颜卿左手支撑下巴，一双乌丸明亮，几分娇憨，“好喝吗？”
她连个茶都泡不好，顾知聿干脆起身绕到她身后，俯身虚虚的，适度的圈住她的背，雪松沉木的香气撞了满怀，黏进他丝滑精贵的白衬衫，如同天山顶端的风雪，冷冽淡雅。
太阳西斜，光线投落下来，木质地板上影子重合，暧昧，纠缠。
刹那间，颜卿脊背僵硬如钢筋，不太适应。
他温热的大掌攥住她的手，拿起茶匙，一点点取出茶叶，手腕下的金属表带刮、压她的娇嫩皮肤，冰凌凌、刺刺的。
“牡丹王我平时不是这样泡的。”他轻声，浮动的气息如一根羽毛轻扫她耳尖，她的心尖尖。
“那怎么泡？”
顾泽注视这一幕，蹙眉，棋下一半直接撂挑子，教他妹妹泡茶去了。
从小护到大，不护到嫁人，他顾知聿誓不罢休，顾泽忽然失笑，“颜卿将来还能嫁人吗？”
顾知聿眸色幽深瞥了一眼，没说话。
顾泽意味深长，“她嫁人了，你这个做哥哥的还要护吗？”
“护。”
颜卿心情复杂，说不上什么滋味。
顾知聿两个指腹攥紧她软嫩的食指，去触动热水的按钮，臌胀的胸廓，一块块起伏的肌肉隔着薄薄的衣料，若有似无轻蹭她的背。
颜卿不适的稍稍扭动脊背，大可不必如此，他们已经不是小时候了，容易叫人误会。
等待烧水的过程中，顾知聿松开她的手，两只手臂撑托茶桌，没有离开的意思。
顾知聿垂眸，“茶叶多少g？”
“4g.”
他又问，“水温呢？”
“85度。”
热水煮到一定温度后，自动熄火，他攥住她温软的小手，“哥的习惯，热水先注到公杯里，可记住了？”
颜卿‘嗯’了一声。
他啧了一声，大掌揉了揉她的乌发，“真听话。”
顾知聿这动作，颜卿忽然觉得，自己像极了大黄狗。
从小到大，最危险的是他，最安全的也是他！
水量注入差不多后，男人的手带动她的手提起公杯，慢动作一厘厘去浸润茶叶。
茶水出汤后，顾知聿递到她唇边，热气直冒，她朱唇开合，下意识的惊呼“烫”的一声，娇媚的软语，酥得让人骨头软成年糕。
他命令她，“吹。”
又补充了一句，“你的口水别喷我手上。”
颜卿抬起手腕，“我自己来。”
他虚晃一动，不让她碰，“茶杯烫你，你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