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新姜与老姜
崔云暮着急忙慌地回自己院中换了身姑娘穿的衣裳。
她知晓海清妍是个爱操心的性子。
若是自己现在不将陈氏赶走,只怕她今天是不得安宁了。
陈氏便是跪到死都无所谓,可海清妍腹中孩子若是有事,她非要将这对母子二人的皮给扒下来。
崔云暮带着依云来到门前,由上至下地睨着陈氏,冷冷开口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竟敢来这里撒泼?”
陈氏不知在这里跪了多久,总算听到了崔云暮的声音。
她猛地抬起头,眼底是散不尽的怒意。
“就是你这个贱人害了我儿!”
“放肆!”
依云上前,左右开弓,两个巴掌落在了陈氏脸颊两侧。
她的唇角霎时溢出血迹。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们家的牌匾可是御赐的,便是皇子来了跟前都不得无礼,昨日你这老泼妇的儿子来闹了一通,今日你又来闹,是觉得罚了你儿子一人不够,自己也想要进去陪他吗?”
依云嘴皮子厉害,从小到大与人吵架都没怎么输过。
况且今天崔云暮楚门没带着她,海清妍又担心惹事,不让她出面解决,以至于她肚子里面一肚子的火气,如今可算是有的发泄了。
陈氏一向自视甚高,便是曾经崔云暮想要嫁给萧泾川时,对她也颇为客气。
这一客气,便彻底让陈氏觉得自己真成了什么诰命夫人,如今被一个丫鬟讽刺,落了面子,整张脸都被气得扭曲。
“你还敢瞪我,信不信我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依云作势又要上前,崔云暮这才慢吞吞地制止道:“行了,回来,到底是长辈,应该尊着敬着才是。”
崔云暮的视线可不曾从陈氏脸上挪开。
陈氏听此一言,脸上都不免多了得意神色。
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强压得意道:“看来崔家的女儿,还不至于完全不懂礼数!”
“同礼数无关,只同面对的人有关,狗咬你一口,莫非你还能趴在地上咬回去吗?”
崔云暮嗤笑,自问自答道:“不过也说不准,有时候好心好意地养一条狗,结果却被反咬一口,是应该抽她两鞭子,才好让狗老实点,你说是吗?”
陈氏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何尝听不出崔云暮是在讽刺她,可是她如今不能站起来与她对骂。
她的儿子如今尚且在牢狱当中,她托尽了关系,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只同她说让她多给萧泾川准备些流放时用得上的东西。
想来也是正常,他们孤儿寡母的亲戚们,攀附上他们也不过是这两年的事情。
与其说是他们的日子好了,倒不如说是想借机与崔家攀上关系。
如今崔家头一个讨厌他们,亲戚们自然也明白审时度势,不会为了一个没出息的萧泾川便轻易得罪。
陈氏分明没看清楚状况。
她去求的那些人,不落井下石已经算不错了,让他们营救萧泾川,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不过也好,有人愿意落井下石,她倒是落得一身轻松了。
崔云暮的唇角微微勾起,继续道:“方才不是叫得厉害吗,怎么如今又不开口了。”
“你以为自己是崔将军的女儿,便能仗势欺人吗?”
到底姜是老的辣,陈氏伸手指着崔云暮的鼻尖道:“当初是你腆着一张脸要我儿子娶你,你进门之前也答应得好好的,说我儿子纳什么女人入府都可以,却在成亲当日与我儿子退婚,至我儿子于不义之地,后来又心生嫉妒,屡次三番在陛下面前陷害他!”
“你好狠的心,好歹毒的手段,你不敬我便罢了,你便看在你同我儿到底情深一场的份上,放过我儿一条生路如何?”
崔家的子女,到了崔云暮这一辈,确实是养在蜜罐中长大了。
百姓们平日瞧见了他们,多半也是笑脸相迎。
陈氏看准了这一点,她不否认崔家的功绩,只说崔云暮配不上做崔家的儿女。
毕竟不是人人都知晓真相,绝大多数人更愿意同情声泪俱下的可怜者。
而方才依云的那两巴掌,更是将她仗势欺人的罪名给做实了。
不过那又如何?
巴掌是疼在陈氏脸上的,她至少在看的时候,心里是爽快的,这便值得了。
至于满口胡言的陈氏,崔云暮自也有办法对付她。
“你可保证你所言皆真吗?”
崔云暮并不慌乱,反倒愈发平静。
与陈氏想象不同,她面上出现了片刻的呆滞,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愤愤道:“有何不可保证的,我如今烂命一条,只剩下我儿一人,何必再说谎话。”
“好吧。”
崔云暮点头,从善如流道:“依云,去备马,再去将荆条拿出来。”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我不知我平日里竟然做过如此糊涂的事情,当真是坏了我兄长与父亲的名声,既然如此,我该去陛下面前请罪才是。”
崔云暮故作痛心疾首的模样看向已然呆滞的陈氏,轻笑道:“伯母,我确实不知道我有如此罄竹难书,不如你同我一起进宫面圣,将我的罪状一桩桩一件件地告知陛下如何?”
依云闻言轻笑,霎时明白了崔云暮的意思,转身便回了府上。
陈氏当着如此多人的面撒谎,无非是明白三人成虎的道理,只要有人愿意相信她,那无论崔云暮做没做过,都会成真。
可去陛下面前请罪,信不信全在陛下一念之间。
即便是信了,也仍旧需要证据,市井流言可算不得证据。
更何况,没谁比陈氏更清楚她说得是真是假了。
难不成她还能觉得自己儿子死得不够快,要去给他也添上个欺君之罪吗?
只不过,这丫头片子的嘴何时这般厉害了?
陈氏思考良多,总算转换策略,哭天喊地道:“你是要逼死老身吗,老身就那么一个儿子,崔小姐您哪怕是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儿僭越,也请饶恕他一命吧!”
她在等待崔云暮发火,人在愤怒时总会流露出破绽。
可她全然不知,崔云暮已然不会为了他们而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