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当真是个读书人
几乎是声起的那一刻，秀云抱着岁禾跑回去，想要挡住众人的目光。
王言川让秀云走开，他坐在轮椅上，就这么冷眼看着门外闹事的一众村民。
秀云转身回屋里拿了纱笠来，要给他戴上。王言川虚抬了下手，秀云再不愿，也只能拿着东西站到一边去。
“今天正巧我兄长不在，嫂子又被人欺负，现在家中能说得上话的，就只有我王言川了。”
门口一众村民都好奇的打量在他身上，毕竟王家搬来村里这么几年，大家都知道王三有个兄弟，却从未见过他长什么样子。
今日一瞧，竟是这么个病秧子。
虽他说话不如大伙儿直白，但还是有几个聪明的听出言外之意来。
其一，王言川说他们是趁着王三不在才敢来闹事，是他们无良。
其二，他们欺负秀云这个残弱妇孺，是无德。
其三，是告诉所有人，王家还有他一个男丁在，不是谁都能欺负得了的。
“林姑娘，你进来。”
王言川目光越过前头那些人，喊着被人围在中间，以他所在角度根本看不见的林清越。
在人堆里的林清越浑身一震，目光遥望过去。
刚才那些藏在心里的恐惧，因为这一声，莫名的安稳下来。
有人不满，嚷嚷起来，“你还敢叫她进去？不怕她把你家闹得个鸡犬不宁？她怕不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王言川看着说话那一位。
“她来了我家后，不光治好了我跟岁禾的病，也能帮着做些活，家中条件亦有改善。你们说她闹？但现在闹得鸡犬不宁的不是你们吗？至于灌没灌迷魂汤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她救了我的命。”
王言川略微抬高声音，“这也是她的家，她为什么不能进来？”
林清越心口一窒，刚才被人这么诋毁都没哭，现在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没忍住。
“王三家的，既然你们要包庇她，那你们家也不能留在村里了。”
不知是谁说了这一句，立刻有人应和起来。
王言川声音冷下来。
“那也可以，当初我们买房花了一两七百文钱，你们把钱给我们，我们马上搬走。”
听说还要给钱，所有人都不乐意了。
王言川清冷的嗓音压下了这些吵嚷。
“既不愿意，那大伙儿可以去衙门告状。正好，我现在病也好了许多，也可以去衙门任职，就跟你们一道过去吧。”
衙门？
都是老实的乡下渔民，衙门这个地方对他们来说一直都是可畏的。若是再犯事做狱，唯恐一家子受牵连，以后出去做工都没人敢要。
等等，任职？
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王言川。
“你刚说，你要去衙门任职？”
“我好像记得老丁家的素华说，王三家的兄弟是个读书人。”
“真是读书人？咱们屏海村还从没出过读书人呢。”
先前出头的那个不服气，当面质问：“你说你要去衙门任职，你任的什么职？任职一事可都得朝廷来决定，也得要参加了科举，中了举人进士，甚至往上才能被任职。你？去衙门任职？吓唬谁呢？”
王言川喊着秀云拿纸笔来，所有人心里又是一惊。
他竟然还有纸笔？
难道真是个读书人？
秀云动作很快，搬来了桌子，又把他柜子里的文房四宝请出来，一一给她摆上。
大伙儿实在好奇，都挤进了门里，但也不敢跟他离的太近，就这么站在院子里，巴着脖子往里看。
秀云刚要给他研墨，却听王言川点名，要林清越来做。
闻言，所有人自觉让开一条道，齐刷刷的看向门外的林清越。
淮清已经跑到她的身边来，藏在怀里的那三张肉馅饼已经浸出油汁，沾在了衣服上。
他紧张的抓着林清越的手，见大伙儿都望过来，拉着姐姐就要跑。
“淮清，还不回家。”
林清越心口一窒。
他虽然在喊淮清，但眼睛却是看着林清越的。
她紧紧抿着唇，拉着淮清走进王家，来到他的身边，给他研墨。
“淮清，过来，我教你写字。”
淮清小脸扬起，一副骄傲模样，刚想说他会写字，用不着教，余光见林清越看了他一眼，便乖乖的走到另外一边去了。
王言川教淮清笔墨纸砚的典故，每一样该放在哪个位置，又有何寓意与作用。
屏海村众人听得云里雾里，但都觉得哪怕王言川是作假，那他学的也太像这么一回事儿了。
等林清越研出墨汁，王言川抬起毛笔，点了墨汁，挥袖间，落笔如云烟一般刻画在纸上，引得众人一阵惊叹。
观其力而不失，身子展而不夸。
“他真的会写字！”
“他当真是个读书人！”
风向瞬间被扭转，刚才那些叫嚣着要把林清越撵走的人，这会儿都不敢出声了。
他们不敢出声，王言川敢。
“刚才说要把林姑娘扔海里淹死的是谁？”
顿时，好几个人缩了脑袋，根本不敢抬头。
王言川冷笑，三两个字之后，他才收了笔。
这上头的笔迹，如行云流水，其中几个字又像是龙蛇腾跃一般。
秀云满是骄傲，林清越满是钦佩。
她们都知道，如果王言川不是还在病中，如果他不是前几日才毒发过，一定写得比现在更好。
“淮清，这上面的字你认得几个？”
淮清凑过来，又挠挠头让开。
他只是个小学生，简体字都还没学完了，这古字他能看得懂？
可淮清看不懂，林清越却看得懂。
王言川写的，是今日他们姐弟如何被人冤枉，他们又是如何欺负秀云母子的事情。
林清越看向他，见他额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她下意识要抬袖帮他擦拭，又想起刚才那些闲话，便回屋拿了一张干净的手巾，放在一边让他自己擦擦。
等她出来时候，王言川已经写完了第二章。
他把淮清喊道身边来，逐句的教他。
院中又是一阵惊羡声。
等这一篇文章读完，王言川问他，“你可知道我写了什么？”
淮清摇头，“听不懂。”
王言川笑笑，指着院中一人，喊她过来。
“我记得溪石镇上有位李秀才，你拿去给他看看，替我问问他这篇文章我写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