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她下不去手
林清越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杀他干什么？”
秀云笑了，笑声从隐忍到尖锐，最后竟狰狞的发起了疯。
“都已经到了这个境遇，他家都没了，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主子！我伺候了他三年！忍受了三年！整整三年啊！”
秀云哭诉的越发大声。
“这三年他只能瘫在床上，全得我伺候着我，稍不顺心惹得言川不高兴，王三便不给我好脸色看。”
“我累够了，也受够了！”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直直瞪着林清越，在林清越想跑时，她突然冲上来，死死抓着林清越的手。
死死的。
“我不止一次的想要杀了他！杀了王言川，我轻松了，也就解脱了，就不用再伺候任何人了！”
她满脸狰狞，眼中全是恶毒，因为太过激动，她的头发披散下来，真的像个疯婆子。
她每说一个字，抓着林清越的力气就更紧一份，力气之大，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林清越忍着痛，柔声劝着：“嫂子……”
“家中贫苦，岁禾长这么大都没吃过几个鸡蛋。家中有什么好的都紧着王言川，他一个不高兴便掀桌子砸东西。”
“嫂子，你……”
秀云赤红着双眼，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
“我还没来得及在爹娘跟前尽孝，反倒是伺候着这个祖宗。三年了！我真的受够了！”
秀云的指甲已经掐进了她的肉里，喊的声嘶力竭。
要不是另外一只手断了，秀云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林清越心下一沉，刚要对秀云出手，秀云却突然跪在了跟前。
“可是我不能，我下不去手。”
突然的反转，让林清越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我爹娘都不曾对我这么好过……”
秀云未曾放下那只紧紧抓着她的手，这一跪下去，也把林清越拽得不得不弯下腰。
“我不懂规矩，冲撞了贵人，要不是她，我真的要被打死。知道爹病重家里缺钱，便给我银子。知道我想学医，她便送我去学医……”
如果说林清越不知道刚才提到的“她”是谁，那现在，她已然知道，秀云口中提到的这位，便是王言川的母亲。
秀云声泪俱下，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临终前把他托付给我，我却存了杀人的心思。”
“那一日不管你救不救得活王言川，我都打算直接杀了他，让你担罪。可我下不了手！”
说到这，她放开了林清越，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一巴掌力道足够狠，几乎是眨眼之间，她的脸已经红肿起来。
“秀云嫂子……”
啪！
啪啪！
她速度极快，力气极狠的又删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她现在只有一只手，只能打在相同的半边脸上。刚才只是稍稍红肿的脸，现在已经肿成了猪头。
林清越拉住她那只手，无奈劝道：“嫂子你别这样。”
秀云把她推开，转身朝海里走。
“我是个畜生！我该死！”
“那一千两银子是给言川保命的，我偷走赌个精光。若是有那一千两银子，言川的病不至于这般严重。”
“如今我还偷他的玉佩，我简直不是人！”
……
“嫂子！”
秀云一边走一边念，半个身子都泡进了海水里。
林清越把她拽回来，她反手一推，真是找死般的往深处跑。
“那岁禾怎么办！”
林清越一嗓子，喊住了秀云。
“岁禾这么聪明懂事，你真舍得抛下他？”
秀云站在海水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清越把她拉回来，两人走到岸边，半截衣服都已经湿透了。
“你自知有错，便要好好悔改。”
林清越看了眼她袖下空荡荡的地方，也不再多说了。
这会儿王三也在气头上，秀云也不知道回去后该如何面对他们，林清越便喊着她，一起找了个阴凉些的地方等着收盐。
秀云规规矩矩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林清越也没心思跟她搭话，脑子里倒是想起又想起初次见到王言川时的样子。
哪怕王家破败穷苦，但王言川里屋的被褥，换洗的衣物，以及他修剪整洁的指甲，那一方笔墨纸砚，那一枚玉佩，无不彰显着他与贫苦生活格格不入的身份。
又从刚才那些话里，林清越基本可以断定王言川家室不低，若不是京中的权贵，恐怕也是哪个地方的名门大户。
从不想多问这些的林清越，突然对王言川的身世背景好奇起来。
她琢磨着等明天抓了蛏子一定要跟着去一趟镇上，打听打听近几年来到底是哪个倒霉人家遭此祸事。
如果是清白的，她便领着淮清安心呆在王家。
若会惹麻烦，他们还得是早早离开。
不多时，淮清跑来了。
林清越担心王言川，小跑迎上淮清。
身后一直沉默的秀云也跟着站起来，面上满是焦急。
“家中有事？”
淮清摇头，说：“是王三哥让我过来问问你什么时候收盐，他过来帮忙。”
林清越看了眼身后的秀云，让淮清回去拿个布袋子来。
“你与王三哥说不用来了，秀云嫂子会帮我的。”
淮清往她身后看了眼，有些犹豫的看着她断了的那只手。
秀云以为他找不到布袋子在哪儿，便把位置告诉他，又跟他说再拿个篮子来，一会儿她扯点野菜来遮掩一下子。
淮清看了眼林清越，见她点头，才跑回去。
秀云走开，继续回到刚才的位置上坐着等，只是不在低着头，而是望着不远处的盐田。
“林妹子，这……”
突然，秀云指着盐田，神情激动。
“真结盐了。”
她跑过去，指尖捻起一点盐，轻轻撵了撵，再用舌尖舔了一下。
“真好！比上次用粗盐做的还好！”
林清越望向那边，见小小一片盐田上已经结了不少白色的晶体。
算起来，这些产量都足够整个屏海村吃上两个月的了。
“秀云嫂子？你们在这做什么？”
身后一道声音，吓得林清越与秀云齐齐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