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3章 困兽犹斗
夜色中，顾引桥站在窗子边上，垂目下望。
李君言走到马厩边，找到自己的马匹，翻身而上，渐行渐远。
“一路顺遂。”
顾引桥不会说什么文化人的东西，只能如此希冀道。
低微而发涩的声音，被晚风吹散。
三个时辰后，清河城司马家内。
司马源坐在书房之中，目光低垂，一言不发。
身边有几人环绕坐着，皆是无人开口。
能坐在这里的，都是司马家分脉的老人了，自然清楚，司马源这般模样，显然是已经怒火上涌的征兆。
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
“好一个李家，好一个李君言！”
司马源的目光始终落在眼前的文卷上，许久之后，这才大笑出声。
没笑几下，便是将文卷一把扯起胡乱扔散。
怒吼声在书房内回荡不休。
在返回清河城之前，他就已经让人调查李君言的身份。
半个时辰前，这消息就已经送了过来，但让司马源暴怒至此的，远远不仅仅只有这一个原因。
还有一个突然前来拜访的人。
李家的管家。
这位管家并未在分脉这里停留多久，只是在被邀请进门后，对着司马源警告一句，不要招惹自己惹不起的人，随后便飘然离开。
很显然，不过是为了给某人站台而来的。
盯着地面上散落四遭的文卷，司马源眼眸赤红，手臂上青筋暴起。
他知道自己不是李家这种庞然大物的对手，但以司马源的傲气，也很难接受被人如此居高临下的呵斥。
这已经不是所谓警告的范畴了。
是生生在打他司马源的脸！
“李君言……我承认你有几分本事，但这天下，从来不缺惊才绝艳之人……”
良久之后，司马源方才嘶哑着声音说道。
仿佛垂死之时，口中喋血的恶兽。
他很清楚，在李家的警告之后，自己非但不会再有动手的机会，过往付出的那些努力都付之东流。
更险峻的是，因为同时得罪了李家与李君言，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之后，之前那些合作之人，一个个必然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分脉也就此一落千丈的后果是可以预料的。
他不甘心。
自己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眼看着所求之物就要到手，却反而到了另一个极端。
这种打击几乎可以说是致命的，对谁来说都难以接受。
虽然不知道李家与李君言是怎么勾搭上的，但一个已经跌落谷底的人，行事之时不会再有任何顾忌。
“我确实不是你李君言的对手，但大不了同归于尽，反正你李君言再如何，左右也不过只有一条命罢了！”
司马源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道。
随后站起身来。
“整备一下，跟我去一趟东城。”
“东城？”
在听到这个地方后，众人的神色皆是一变，带出几分诧异来。
死死盯着司马源，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豢养那些人这么久，总该到了他们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但得到的，只有司马源一道冷笑的回答。
另一头。
李君言此时已经离开了岳杜城。
在山野中一条小道上行进。
衣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岳杜城在大周东南的位置，距离皇城的距离遥遥千里，想要在两日内抵达，走官道是行不通了，唯有走这种小路才能勉强赶上。
此时远处天际隐约已经有些泛白的征兆，路上除了风声与时不时在远处传来的鸟鸣之外，安静得仿佛坟冢般。
他甚至只听得到自己的马蹄声回荡。
这一去，李君言已经知道自己的下场如何了。
早有预料的事。
先前在安阳镇的时候，朝廷那边就已经要求他放弃任务回去，甚至不惜让杜万里带着千牛卫动手，哪怕用绑着的也要将他带回去。
若非许云锦突然出现横插一杠，只怕早就已经被带走了。
这些线索堆叠咋一起，只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朝廷有一件唯有他能做的事情，而那件事大概不会是他想做的。
如今自己擅自调兵对司马家动手，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朝廷既然想让他办事，也就意味着主动权还算是在他手中。
大不了官降几级，再按照他们的吩咐做点事情也就过去了。
正想着，李君言忽然听到前方传来阵阵马蹄声。
声音急促至极，如雷鸣回荡。
他抬眼望去，看不真切，只是隐约见到许多人影朝着自己这头飞速靠近。
李君言微微皱起眉头，手臂悄无声息藏入衣摆之下，捏住一枚玉瓶。
那些人影虽然看不清楚，但即使隔着一段距离，那股肃杀的味道是不会错的。
李君言把不住他们的目的，还是小心为好。
但下一秒却忽然愣了神。
那些人已经来到前方不远处。
李君言正看到为首的那人与自己对视，脸上浮现出于自己一样的错愕。
铁甲碰撞的声音随着战马止步而猛地停歇下来。
“怎么会……是你？”
李君言愣住了。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会在此处遇到这个人。
青丘城缉罪衙，三处主事。
三处主事大抵也是一样的想法，半张着嘴，惊诧不已。
在他身后的一众缉差也傻了眼。
随后反应过来，纷纷下马跪地。
“青丘城缉罪衙众，见过大人！”
三处主事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此时沉声喝道。
李君言微微皱起眉头。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那可是青丘城。
从青丘城来到这里，少说也有一千多里的距离。
而眼前的一众缉差还身穿轻甲，可谓是全副武装，必然是出了什么事情。
果不其然，三处主事没有丝毫犹豫，抬眼看向李君言，眼神中闪烁过一阵惊喜。
“大人，卑职等人，正是来找大人的。”
“找我？”
李君言一愣，越发疑惑。
但下一瞬，便在三处主事的话语中，从疑惑转而为猛然狂喜。
只听后者猛地点头，沉声说道。
“是，回大人，先前大人让我等查的事情，如今已经有了消息。”
“有人说，他见到了夫人。”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