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回程
一夜就此而去。
天刚蒙亮之时，许云锦便调令兵马司骑兵在城门汇合，自己一人找到了李君言。
仍然是推门而入，但这一次的语气似是柔和了些。
许云锦看着正在整理床榻的李君言，说道：“可备好了？兵甲皆在城门等着，即刻便要出发。”
李君言头也不曾回，只是问道：“有件事，将军想好了吗？”
“不管那些边军做了何事，将军杀了他们是事实，连带的还有胡南宗与赵高二人。”
“北军主帅带兵闯入腹地城镇，杀戮深重，况且人皆已死了个干净，到了皇城，陛下问责，将军连反驳的可能都不会有。”
“这便不需要你管，本官自来解决。”
“不过是同归于尽的手段。”
李君言折起被子，站直身，回头看向她，眸子微微颤抖。
“听说将军是来追凶的，何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胡南宗等人与我要追查之人有关，杀了便杀了。”
“不够。”
“追凶查案，是大理寺的事情，与一个北境主帅有何干系？你擅自追查，诛杀边军与一地县令诸人，死罪。”
李君言看着许云锦，沉声道：“将军曾让我给你一个能信得过的理由，小人如今也需要将军一个理由，否则，我为何能信你？”
目光之中的锐利好似要掀开许云锦的神魂一查究竟般。
竟是让后者也不由得心中发软。
沉默片刻。
许云锦这才说道：“那些人所杀的，是一个我不可坐视之人。”
“今日信与不信皆不由你定。”
说着，抽出长剑架在李君言脖子上：“陈延昭，今日你就是不信，也要与我走一遭。”
“可想好了？若是此去皇城，你没法摆平这件事，唯有死路一条。”
“本官此生唯有一件长处，便是征战杀敌，自踏上沙场起，便注定血染黄尘，横尸马革，唯有那人，可令我死于沙场之外的地界。算了，与你说这些，你如何晓得？”
许云锦好似自嘲的一笑：“走，军令不等人。”
说着便把李君言往外头推去。
李君言也不做反抗，只是偶尔扭头看了眼许云锦略带悲怆的面容。
不知为何，心中隐约有些触动。
白痴一个。
不过，还是得道声谢才是。
李君言心中暗自思忖。
胡南宗与赵高身死，许云锦只能暂且将常镇交托于布政使手中。
并未让他大张旗鼓，只是悄无声息带着兵马离开。
为了防止李君言逃走，还特地将他的马安排在自己边上，时时看管。
便是如此往七峰山走去。
皇城……
兵马走上山腰，看着眼前仍旧颠扑不去的雾气，李君言深吸一口气，冷笑。
本官回来了！
另一头。
在武言归的公文送到常镇之前，许云锦的奏报便已经放在了李玄武面前。
诛杀边军，私斩一地之首……
此般罪过，怕不是李玄武想压就能压下来的！
朝堂之上争论愤然。
李玄武也不由头疼。
他倒是明白许云锦的苦衷，但这等事，按理说应当交由朝堂判决。
如今私自斩杀，许云锦就算有理也变了无理。
趁着朝堂争论不休，李都黎却是悄然离开东宫。
换了身便服，在北大街外上了马车，直奔城南。
皇城城南向来是寒苦之地，流落百姓大多居住于此。
李都黎坐在马车中，掀开帘幕，便闻到阵阵恶臭袭来，随即皱紧眉头。
他这一次混出宫门可不是为了赈济灾民。
不过一刻来钟的功夫，马车在城南一座有些破败的宅子门外停下。
李都黎一下车，便看到有四五名兵甲藏在阴暗处。
见他出现，手中捏紧刀柄。
“放肆！”
见状，李都黎身边刘公公怒喝道：“睁开狗眼，可识得殿下！”
几名兵甲这才明白眼前常服的年轻人是谁，当即行礼跪拜。
李都黎并不与他们纠缠，径直走进屋内。
脚步落下，烟尘四起，李都黎颇为嫌恶地拍了拍灰。
看向里头正躺着的一人。
只见那人浑身上下，皆是被白布缠绕，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什么停尸之地。
“殿……殿下……”
白布中的人只留下一只右眼在外，看李都黎现身，挣扎着便要起身行礼。
奈何实在伤势严重，连爬起来都做不到。
李都黎赶忙按住他：“朱将军不必如此！”
“你如今伤重，何拘于俗礼？安心躺着养伤就是。”
“谢殿下……”
“殿下……臣无能……对不住殿下！”
此人正是被抬回皇城的朱镇。
只听他咬着牙说道，唯一完好的右眼，也是被血丝占据。
当初七峰山围杀，李君言洒出的药粉乃剧毒之物，一瞬将其血肉腐蚀大半。
百人，围杀三人，最后一无所获，自己反倒成了这个模样，朱镇只是想起便羞愤不已。
“无妨……李君言的狡诈阴狠，本宫是亲自见过的，朱将军初次与他交手，一时大意，也在理解之内。”
李都黎沉声道：“朱将军，可将当日之事，与本宫说说。”
“是……”
刘公公顺势将四周的人遣散到外头去。
而后半个时辰，朱镇说清楚来龙去脉。
听到三人分头而走，李都黎皱紧眉头。
“李君言独自留下阻拦？他倒是有些血勇。”
“光凭血勇无用，那李君言左肩硬吃臣一枪，想必已是废了。”
对于朱镇这句话，李都黎没有回答，实在担心再给前者一阵打击。
他心中清楚，光是贯穿一枪，对于别人而言或许真如他所说，但那是李君言，一手医术，翻遍大周无敌手。
只怕要不了多久，便能恢复如初。
当时胡南宗等人尚在，倒也是个杀他的良机，但得知许云锦传入朝堂的消息之后，李都黎便知道，之后再想杀他，便难了。
不过就算许云锦将他救回来，李君言的伤也需缓一段时间。
他答应过苏轻歌不可出手，但不意味着旁人不能动手。
先前树林袭杀，还有两人的尸首未曾被发觉，定然是藏在了密林中某处。
谢安身份不正，也不可入城，想必就算逃回皇城附近，也会被李君言安排在林中等……
李都黎一时间有了想法，于是起身朝外走。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朱将军，你且先好好养着，若是有何需要的，差人与邢宽常说一声，你是本宫手下重臣，本宫不会亏待你。”
“谢……殿下……”
身负屈辱，如此人不人鬼不鬼，朱镇甚至怀疑自己还能不能重掌兵权。
此时李都黎的话，无疑是给他的定心丸，总算不曾跟错人。
随后看着李都黎朝外走去，不由问道。
“殿下要去何处？”
“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