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剑意

当他认出这个帮助过自己的女孩时，李平川便收剑回身。

他别无选择，必须领悟完整的剑意。

此刻，他的心中充满痛苦和仇恨。

可是，这种情绪不对。

这不是他要领悟的那种死气沉沉、冰冷至极的杀意。

他仰头望着满脸泪水的女孩，听着灾殃高声的挑衅。

他把嘴唇都咬烂了。

血腥味弥漫在嘴里，热血冲击着太阳穴，令他抑制不住舍命一搏的冲动。

“大不了就是一死！不悟剑意难道不能一战吗？”

李平川放弃了领悟剑意，他准备将所有底牌抛出。

剑已经不重要了，银眸女子身边所有的物品都可以成为他的武器。

可忽然，他听到了空中的喊声：

“不要管我！只要能击败她，不要来救我！”

李平川如遭雷击，战栗感如电流一般穿过他的皮肤。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叫人类，什么叫勇气。

灾殃的银白眼眸里，李平川的表情从狰狞变得平静。

人类是弱小，人类是自私。

但，正因为如此，当面对强大到难以战胜的敌人时，人类的勇气才显得那么令人动容。

刹那间，李平川脑中浮现出无数或真实或虚幻的景象。

历史的缝隙中，多少场灾殃对人类的杀戮悄无声息地发生。

多少人类的不甘和绝望被碾作尘埃。

多少勇气和奉献被踏在脚下。

多少美好被毁为一旦。

刻骨的杀意弥漫在李平川全身。

灾殃理所当然地以人为食，理所当然地将人类拥有的一切美好撕碎。

他们的恶是天生的，就像猫吃鱼、马吃草。

李平川的血液冷却下来，他不再被充盈的愤怒所充斥。

愤怒是因为觉得“不应如此”。

就像李玄莎作为女儿、姐姐，不该做出那样毫无底线的事情，所以李平川愤怒，

可现在他忽然明白了，灾殃就是这么一种纯粹恶意的存在。

另一种情绪由细小变得庞大，是冰冷。

对，灾殃的所作所为是合理的，因为他们就是恶意的存在，他们就应该如此对待自己的食物。

不合理的是他们的存在本身！

李平川是人类，他喜欢人类身上那些美好的东西，会因为人类的痛苦而痛苦。

所以，灾殃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那就抹除他们。

有一只便杀一只。

李平川的眼神中怒火消失了，转而化作冰冷。

他与灾殃银白的眸子平静地对视着。

冷漠地没有丝毫感情。

时间忽然静止了，血色的障壁破开一个银白的洞，仿佛一轮巨大的圆月挂在血红的天上。

李平川仰起头，熟悉的感觉从破洞中传来，好像那里是无穷远处，但又触手可及。

“主人，是升华，剑意升华！”温柔的女声中带有难以抑制的兴奋。

李平川伸出手，想触摸巨大的白月。

仿佛是在回应他，瀑布沿着白月的边缘倾泻而下，整片银白化作了铺天盖地的雨。

鲜血领域内，血色被洗刷干净。

银白的潮水吞没一切，李平川沉在水底，感受着冰冷淡漠的气息。

鲜血领域的障壁上，皎洁的白月逐渐变得漆黑一片。

深邃的黑暗，无声地注视着水底的李平川。

李平川望着静止不动的灾殃。

她保持着戏谑的笑容，像高高在上的神，俯看人类的痛苦。

与此同时，银白的潮水涌向李平川。

他身上像藏着深不见底的空洞，将虚界平面垂落的气息全部接纳。

当最后一丝银白消失在李平川的拇指边，时间恢复流动。

【剑意】升华，完成。

银眸女子眼神微动，刚刚虚界的力量渗进来了。

不祥的预感在心中泛起，天空中女孩腰部缠绕着的鲜血即将收紧。

女孩绝望地闭上眼。

忽然，腰部一松，坠落感传来。她难以置信地睁开眼，“发生什么了？”

李平川深黑的瞳孔，淡漠地注视着银眸女子。

她身旁的一切都瞬间活了过来。

活化全力发动，车厢、棺椁、砖石一瞬间同时锁定她。

每一件活过来的东西上面都带着淡漠而冰冷的杀意。

银眸女子从上面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几百年前，将她钉入棺椁的，正是同一股力量——剑意，完整的剑意。

她甚至来不及想为什么这个人类居然可以不用剑就发起进攻。

鲜血尽数涌起，化作血红的屏障包裹灾殃全身。

她身体最本能的反应就是恐惧，就是用全部力量进行防御。

但这次和李平川第一次用飞剑时的结果完全不同。

被带着冰冷杀意的剑意扫过的鲜血，像坏死一般脱落，一扫就是一大片。

0.5秒之内，银眸女子再次暴露在李平川眼前，就像剥了壳的软贝。

银白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你的剑意为什么是这样的？你真的是人类吗？”

下一刻，她就像被掐住了喉咙，声音戛然而止。

她的精神体像被钉上了一根又一根千年不化的寒冰铸造的钉子，所有的意识活动都凝固了。

李平川自始至终都平静地看着她，不带任何感情。

接着，7把飞剑轻轻托住了从空中坠下的女孩，将她放在地上。

剩下的20多把剑，飞向呆立的银眸女子，钉在她身上各处。

她被一柄接一柄的飞剑贯穿，硬生生地被按回了棺椁。

“你这种东西不该出现在物质界，现在这个错误被纠正了。”李平川轻声说道。

李平川走到双腿折断的女孩身旁。

她身上的围裙沾满血迹，她像受伤的小鹿一样，惊魂未定地喘息着。

李平川冲她露出笑容：

“其他人我会救的，你我也会救的，不会不管你，就当是我的早餐钱吧。”

她茫然地问道：“你赢了？”

李平川点头：“对，我们赢了。”

泪水从女孩眼中滚落：“太好了，爸爸妈妈没事了……我、我也活下来了，谢谢你。”

李平川拍拍她的肩膀，然后独自走向钉着灾殃的棺椁。

鲜血领域像风化的沙砾一般，正在崩溃。

下一秒，剧烈的震动传来，领域的障壁像被人狠狠地用锤子砸了一下，轰然崩塌。

玄鸟冲了进来。

她停在空中，焦急地寻找着。

忽然，她看到李平川正仰着头看她。

玄鸟愣了两秒钟，眼睛不受控制地湿润了。

她冲到李平川身边，抓住他的手，力气非常大，似乎想确认这是否是幻觉。

当她确认李平川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她突然嚎啕大哭：

“我差点以为你死在里面了！”

“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能在你执行任务时陪在你身边，你就不会一个人被困在这里！对不起……”

玄鸟双手不住地抹着眼泪，她差点就弄丢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她名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