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叫姐姐
江浓是在两个小时之后被送回来的。彼时江有棠刚在市区里转了两圈采买完毕回到家，正打算把食物放进冰箱里，门就被敲响了。
她轻手轻脚的来到门前，打开电子猫眼。
门外是一个看起来有点陌生的孩子，孤零零站在那里。一道成年男子的身影在背景里一晃而过，随后好像发现了江有棠正看着这边，又晃了回来。
“江小姐开一下门，是我们。”
声音有点熟悉，是之前的小刘。
江有棠这才放下了心。
“这个孩子是……”她不太确定地看了看小刘。
“我是江浓。”他抬起头，神色无辜。
“啊？”江有棠惊讶地把他转了一圈，打量着。“你是江浓？不是，科学院不是换了个小孩儿给我吧？”
“倒是也不至于吧。”小刘绷不住笑了。
江浓眉毛皱的像个纸团，撅着嘴，眼角垂下去的角度叫人钦佩他强劲的眼轮匝肌，看起来有一种用力过猛的委屈。
“都说了让你陪我一起去的……”
看到这副常人还真做不出来的表情，江有棠竟然感受到了一种意外的安心。
是江浓，没错。
不过她倒也没夸张。短短两个小时，江浓窜高了一截，讲话流畅了不少，面部变化也很大，如今的脸只有眉宇之间还保留着和江有棠的几分相似，对面部肌肉的控制能力虽然看着还是很拟人，但好歹不是可怕瘆人那挂了。
看看一旁第一次见到这种抽象表情的小刘就知道了，他在一旁实在绷不住，已经笑得哼哧哼哧的了。
虽然没相处多久，但一下子变化这么大还真有点不习惯。之前那个愣愣呆呆像个小机器人似的江浓她还怪想念的嘞。
“人送到了我就先待命了？”小刘好容易缓了过来，大拇指朝外一指。“有什么事儿叫我哈，我都听得见的。”
“嗯嗯，辛苦你了……也不对啊，真出事了我怎么叫你啊，尖叫？”
“那肯定不能尖叫，那不扰民吗。”小刘笑了起来，道着歉左掏掏右掏掏，拿出了一个小巧的定位器。
“不好意思啊，一直忘了给你了。这个是批下来的求救装置，都设定好了的，除了报警求救之外，还可以当对讲机使。喏你按这里就能发语音了……”
“里面记录了我俩的联系方式。哦，我们是轮班制的，另一个兄弟姓齐，你也就叫他小齐就行了，我们一人三天的。”
教会了她怎么使这个玩意儿，小刘顺带又把手里提着的七七八八一股脑全塞了过去，说是科学院那边给她的，方便她在家里就能记录江浓的身体数据，接着简单告了个别就走了。
江有棠翻着这些东西，测量身高体重的都还好说，就是还有几个奇怪的仪器，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她左右看看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回头又掏掏袋子，果然掉出了一个小册子，是一本手写的说明书。
看这个字迹，估计是元鹊写的。
还得是自己嫡长闺，就是贴心。
正研究着呢，衣角被人扯了扯。她看去，江浓正睁着大眼睛仰头望着她。
“江有棠，奖励。”
她这才注意到，这孩子一直都是叫自己的大名。
不行，挺乖一孩子，不能给他养的没礼貌了。
“没大没小，叫姐姐。”她点了江浓的额头一下。
“为什么要叫姐姐？”
“你比我小，我现在还是你暂时的监护人，你当然要叫我姐姐。”
江浓歪头。“可是我们一样大。”
“谁说的。”江有棠下意识反驳。然后想想，他是照着自己捏的身体，只不过如今缩小了而已，从这个角度来看两个人一开始应该确实是一样的年纪。
但那又怎么样，谁叫他缩小了。
“我们哪里一样大了，你看你才到我腰，你比我小。”她理直气壮道。“叫不叫，不叫没奖励。”
“哦。姐姐。奖励。”
还是这么配合。江有棠满意地剥了根棒棒糖塞他嘴里。
江浓困惑地含了一会儿，把棒棒糖从嘴里拔了出来，又塞了回去。
“这是什么？”
“棒棒糖，好吃吗？”
他眨眨眼。
“吃不出来。”
“你再多吃吃，会喜欢这个味道的。”江有棠鼓励道。哪有小孩子不喜欢吃糖的，他肯定是从来没吃过糖才会这么说。
“你喜欢这个味道吗？”
“喜欢啊。”江有棠点头，“应该没有人类可以拒绝糖分。”
“哦，这样。”江浓端详着半透明的糖果，听话地多含了一会儿。“我喜欢这个味道。”
“是吧。”江有棠笑了起来。“做个好孩子，就有很多棒棒糖吃哦。”
好容易弄懂了这些仪器怎么使，她立刻指挥着江浓进行了一系列的测量。按照执行文件中的规划，以后这种测量数据类的活儿都是她干了，项目组要去研究一些更深入的东西。
很快第一份数据报告就被总结到了专用的共享文档里，江有棠松了口气，开始下单摄像头。
开玩笑，按照那个文件里所需要的细致程度，她得二十四小时不停地拿着纸笔像个变态似的记录所有事情，就连闲聊的两句话都得记下来，还不如直接装个有语音识别系统的摄像头，能省好多工作量。
这工作其实不难，就是繁琐。不过这几年的打工人经验，虽然不算多丰富，但江有棠还是有幸接触到了不少比这繁琐的多的工作。这会儿虽然不太习惯，但也很快就上手了。
做到后面她甚至还能在记录之余磨一磨自己的叙事能力，把枯燥无聊的每日对话和江浓观察日记给写出点起承转合来。
尽管她严重怀疑那些研究员究竟有没有那功夫每天仔细拜读她的流水账，但有什么办法呢，她现在的工资是科学院开的。就为了这么高的工资，她也得毫无怨言地把这观察日记给写出花儿来。
不知不觉地就是两周过去。阶段性的实验结束，她被告知下一份周规划需要去科学院拿。
江浓在这两周里变化很大。身高体重的增长自不必说，他如今的身体发育水平已经逐渐往八岁小孩儿靠近了，不得不说长得属实是有点快。
就是他的五官不知道为什么，每天都不太一样。江有棠观察下来，总结出了一个规律：每天早上起床，会是江浓最像自己的时候，然后随着一天过去，就会越来越不像她。
特别是从科学院回来之后，有几次甚至五官乱飞，两个眼睛跟随便贴在脸上的似的，歪斜的乱七八糟，嘴巴的形状更是奇怪，跟那个抽象派名作似的。
她都快怀疑科学院是不是在做什么奇怪的实验，不然为什么江浓每去科学院一次，脸就会变得更奇怪一点。然而联系元鹊时，又只得到了她的狂笑。
好好好，涉密，她懂。
江有棠咬牙切齿。
这么些天相处下来她早就抛弃了对伪人的刻板印象，只把江浓当作一个普通的实诚乖小孩儿。眼见着江浓的表现一天低落过一天，连棒棒糖都哄不好了。问他，又只会摇摇头，说没关系，没发生什么事。这种回复一下子戳到了江有棠的心窝子，恨不得自己再多长个脑子立刻马上考进科学院当个研究员，看看元鹊他们到底在整些什么幺蛾子。
这么乖的小孩儿，她不能忍受他在外面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