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负屃惧晶，罗汉金身】
“水云乡赋税，本君一肩挑之！”
那名叫顾奢的青年已返回茅屋许久。
可这句话，却一直萦绕在众人耳畔。
偌大的村子里，忽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村民们傻愣愣望着顾奢那漏风的破木板门。
仿佛他的背影，就一直停留在那里。
“他说……他说什么？翻番的税，不用交了？”
“俺家得活啦？不用去修水渠啦？俺没听错吧……”
“娘！娘！咱们不怕啦，大奢帮咱扛过去啦！我就说他是心地好的……”
众人讷讷自语间，忽听那因交不起税而被拉去拓手印的老头扯着脖子高喊：
“郎君啊，清河郎君！显灵啦，清河郎君显灵啦！”
闻声，余下的村民愣神片刻，也俱都下意识地跟着喊了起来：
“清河郎君，清河郎君！”
“清河郎君，清河郎君！”
“……”
这声音不再压抑，这声音高亢震云。
此刻他们脸上，再也不见上一次，上上次高呼他名讳时的惊恐和惧怕。
没有颤抖，没有暗骂。
这一回，是脸上带着泪和笑，发自心底的敞亮。
“……”
此刻，看着那帮聚在顾家门前，喜极而泣，自发拾起锤钉木矛，帮顾奢修缮破落院门的水云乡村民们。
一帮子衙役站在村子另一头。
好似这老天爷也偏了心，叫那太阳独独照在他们那头。
只给这片留下萧瑟瑟的秋凉。
“蒋大人，吴老哥，这下……”
有会事的中年衙役站了出来，低声询问那身材魁梧的水旗官蒋开。
“……”蒋开默而不语，不知在发什么呆。
只剩下衙役吴三苟，抬手摸了摸脸颊上，先前被那“清河郎君”的巴掌轻拍时候落下的血渍。
便是来自这罗汉鲶的吧？
吴衙役有些口干舌燥了。
“他奶奶的，哪里能遇见这种屁事。”
普天之下，除了丰收鱼沃，几时能从这群屁民脸上看到这样的精彩来？
他暗啐一声，忍不住又偷瞧了那瘫倒在地面上，光头颅就快要与他齐肩的大鱼。
缩了缩脖子，忍不住酸溜溜道：
“呵，逞一时之快，从九品的官，他说不要就不要了？
本可跃入官身，脱离民籍，如今为一群屁民承担翻番的秋税，可就只能降级一等，受赏水狩户籍。
仍旧是民！
简直是糊涂到家了。”
“是么？”
这时候，一直望着顾奢背影的蒋开回过神来。
活动着快要被震裂的手腕，爽朗笑道：
“这一村子人，本就是无妄之灾，县……咳咳，上头既然定了这破天荒的规矩，秋税翻番，就没想过饶这水云乡一条活路，可他，竟是硬生生走出来了。
如今，以他的实力，既能斩杀罗汉鲶，那么这官位，不过是信手拈来，再斩一头罢了。”
“这，再斩一头……”吴三苟咂舌。
“当然，万里清河，无边瀚海，能斩的妖海了去了。”蒋开笑道。
闻言吴三苟表情一僵，忽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清河、瀚海？
自己这辈子，甚至都没想过离开大泽县！
还有那梦寐以求的官身，他也说丢就丢，还能说要就要？
嘶——
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为何那顾奢一句“舍了官身、一肩挑之”，说的如此洒脱，半点不心疼。
这就好比同样是丢了件绵厚的冬袄，贫民拼了命去找寻，否则寒冬难捱。
可朱门里的老爷呢？丢了就丢了，再买一件不就好了？
你梦里难求的瑰宝，人家视之如敝履啊！
吴三苟张张嘴，忽地想起一句从说书人嘴里听来的话，自嘲般讲了出来：
“呵，倒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一旁，蒋开却意味犹尽地继续道：
“再说了，他不要，你以为就能舍得掉么？
来的路上我便打听了，数日前，这顾大奢可还只是个四处卖力讨饭的孤儿呢……
只要他的修为还能继续精进下去，这身官袍，早晚要披上的。”
说着，想起马上就要开办的品珠大会，还有那即将出世的藏龙山庄，他忽地有些急切起来。
这般人才，还是得入了官府朝廷，才好大放异彩。
断不能入了那狗屁门派，当些个自私自利的蠹虫来……
回去后，得好生和都尉大人说道说道了。
想着，蒋开摆摆手，自顾自地走开。
既然罗汉鲶已经死了，那这水云乡的税收，他也懒得掺和了。
“蒋大人！你……”
看着他大步离开，余下的衙役们瞬间没了主心骨，看着狂热的村民们，一时间不敢下手。
半晌后才想起来还有个吴三苟，忙转头看向他。
“……”
吴衙役冷着脸，上前提了提那罗汉鲶的鱼鳍。
纹丝不动。
终于破口大骂起来：
“他奶奶的，还收个屁的税，没听见么，今日翻番的秋税部分，由顾公子买单！”
“你们几个，去把他们原本该交的税要了，若是该交的都不够……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剩下的，随我扛着这罗汉鲶，回衙门去！”
“得嘞！”
……
顾奢坐在卧房的床榻上。
听到外头叽叽哇哇的呼声如浪潮般传来。
清河郎君清河郎君叫个不停，连“万岁”都快蹦出来了……
“喊个屁啊。”
他咂咂嘴，“又不是为了你们。”
不过是先前斩了罗汉鲶，打算出水时，听见那吴衙役说了句“因清河郎君，今年秋税翻番”。
若那税真翻了一番，只怕要不了多久，这水云乡就成荒村野岭了。
而且……
顾奢冥冥中有种预感。
“有人想要搞我。”
他轻声自语。
收税这种事，单凭那吴三苟一个泥腿子，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翻上一番。
——踢上两脚捡些漏顶了天了。
定是上头有人下的命令。
有个成语，叫“名不副实”。
只要自己的力量配不上这清河郎君的名头。
那么往后的麻烦只会一茬接着一茬，根本清不干净。
“所以那官身，只怕没那么好拿。”
顾奢自嘲一笑：
“倒不如换了这些来的干脆。”
【大崇……螭吻食之】
【来自王良材的心神情蕴+261】
【来自闫开河的心神情蕴+199】
【来自……】
【心神情蕴：3687】
这一次，同样的。
那心声，都在屋外喊出来了。
顾奢笑笑，这些更胜先前的情蕴，也不知够不够踏破那武道第一坎的鬼门关。
接下来，可有的忙喽。
他仰躺在绵软了几分的被褥上，从怀里掏出一枚莹亮的圆珠来：
【来自罗汉鲶的『负屃惧晶』+1】
【负屃惧晶：由高僧舍利子于鱼腹中所化。
萦绕了数十年的惧意，此间充盈恐惧、惊悸……至死未休。】
【注：炼化负屃惧晶，有几率习得『罗汉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