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除恶为英,九品官身】
“听说,本君死了?”
顾奢踩着罗汉鲶赛磨盘的巨大头颅,居高临下地看着那衙役吴三苟,淡笑道。
“这、这……你你你……”
吴衙役傻愣愣怔在原地,霎时间语无伦次,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他只是死死瞪着那沐浴血光的青年,
踏、踏、踏……
听着他一步步靠近的脚步声,仿佛硬生生碾在他的心脏上。
颤抖,止不住地颤抖。
压抑,死一般的压抑。
此刻整座水云乡静得好似坟场。
先前还在咒骂那狗屁“清河郎君”拖累了他们的村民们此刻仿佛要将头颅生生捣碎。
连辩解也不敢,连道歉也无胆。
只是咚咚咚地一声声叩首。
在颤栗的呜咽声中,高呼:
“清河郎君!清河郎君显灵啦!”
“清河郎君!清河郎君显灵啦!”
“清河……”
霎时间,一众衙役们被这壮观的场景给惊到了,税也不敢收了,纷纷双腿酸软。
求救似的看向吴衙役和他身后的魁伟壮汉。
似乎只待一声令下,便能立刻跪倒。
同那些村民们一起叩首起来。
“……”
静静看着这熟悉的一幕。
他们的惊恐,更胜自己踏江归来那日。
顾奢嘴角噙着冷笑,非但没有人前显圣的爽快,反而胸中愈发腻烦。
【惧、怨、愧……负屃食之】
【来自吴三苟的心神情蕴+197】
【来自闫开河的心神情蕴+188】
【来自刘兰的心神情蕴+99】
【来自……】
【心神情蕴:2468】
(可凝聚24滴光阴叹,或2枚情蕴结晶)
心神情蕴一瞬间就来到了前所未有的富裕度。
可顾奢却没有半分喜悦。
只因那耳畔,是如风沙,如嘶吼,如泣如诉的纷乱耳语。
『天哪,这遭瘟的家伙,怎么回来了!』
『他没死?畜生,我们因他而受两倍税收,他倒好,成了郎君,自己逍遥去了』
『不要看俺,不要看俺,俺可没说你坏话』
『救救俺娘,求你,救救俺媳妇,交不上税俺一家就要饿死了……』
『……』
整日食土,苦不苦?
不惧便怼,累不累?
直到看见人群中,抓着爷爷衣袖,两只眼睛亮闪闪的王家丫头。
这才舒服不少。
于是他视众人若无睹。
闲庭信步般来到那双腿打颤。
若不是身后水旗提着肩,只怕当场就跪倒在地的吴衙役跟前,伸出布满大鱼油脂和血液的手掌。
“啪啪。”
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吴大人是吧?”顾奢轻声问。
“我,我……”吴三苟闻着那窜鼻子的血腥味,终于是肝胆也无了,拼了命地摆手:
“不不不,小的吴三苟,您叫我狗子就好,狗子就好。”
顾奢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继续笑问道:
“对了,先前可是收税收到我家了?只是不知,我这清河郎君,又要交税多少啊?”
“税?您可是清河郎君!哪来的税?无需无需!”
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吴衙役终于找到了往日溜须拍马的感觉,一脚滑入舒适区,腿也忘记抖了。
当即满脸堆笑,搓着手殷切道:
“顾,顾大人啊!您听小的说,您可能有所不知啊,就您老人家身后这头罗汉鲶……
嘶,近日里害了十几条人命啊,便是衙门水师里的破天门武者,都折了条命呐!
所以都尉大人,特将这罗汉鲶的猎杀令挂到榜首,狩者赏官银三十两,兼衙门水司从九品小旗官!”
说到官位,吴三苟眼里闪过一抹化不开的艳羡,颤巍巍伸手去捧顾奢的衣袖,笑眯眯道:
“所以啊,清河郎君交不交税小的不知,但您往后啊,可是一改民籍,直入官籍了!哪里需要交税啊。”
看着吴衙役满脸殷切,恨不能五体投地,一诉衷肠的谄媚模样。
“啧。”
顾奢忽觉一阵无趣。
你要是继续桀骜不驯,我不正好抽抽你的脸,发泄发泄先前憋出来的一肚子烦闷么?
不愧是衙门里滚出来的人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这般笑脸相迎,一口一个大人。
顾奢都不好扇他了。
谁能想到,原本自己还愁于钱府通缉,囹圄奴身。
转眼间,稀里糊涂宰了头罗汉鱼,直接就要升到官身了。
虽说只是从九品的芝麻小官。
可在这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官民二籍,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这可是阶级的提升啊。
为民,见了吴三苟这般衙门的泥腿子,打不敢还手,骂不敢还口,还生怕被他穿了小鞋,没了活路。
为官,呵……
看着眼前吴衙役这黄鼠狼拜年般的姿态,顾奢便心中有数了。
——恶心。
想着,懒得再陪他浪费时间。
顾奢抽出被吴三苟小心翼翼捧着的袖子,冷不丁问了句:
“我既不交税,那总要有人往上补的,不是么?”
“这……”吴三苟一愣,不知如何拍起。
哪有这种官,哪有这般人?
你都如此高高在上了,怎么还替脚底下的屁民说话?
可听着顾奢的话,周遭跪成一圈的水云乡村民,却有几个耳朵机灵的,悄悄仰起了头。
偷看他那高大的身影。
这顾大傻,这清河郎君,他想说什么?
顾奢似乎有些累了,摆摆手,从胸口的“钱囊”里取出一两滚圆的银子。
——二叔涕泪相赠,二两七钱,他一直没舍得花。
而后随手将那银子抛在吴衙役胸前,淡淡道:
“我一人的税,可够?”
“啊?”这下吴衙役更是傻了眼。
这清河郎君莫不是个傻的?对了,先前就听说水云乡有个癔症的顾大傻……我苦口婆心说了半晌,你都他妈的官身了,还交个屁的税!
莫不是先前听了我的嘲弄话,现在想要戏弄我?
吴衙役这般想到,悄悄攥紧了手掌。
可他敢怒不敢言。
只怔怔看着顾奢的身影,低垂头颅,不知说些什么。
就听这位清河郎君忽地笑问道:
“怎么,莫非是不够,哦……我想起来了,水云乡的秋税翻倍了是不?本君需得交二两,而他们呢?有一个算一个,也得交上两倍,对不对?”
“这……这……”
明明顾奢笑眯眯的,话音间如沐春风。
可吴衙役听着他的话,却仿佛一瞬间坠入冰窖。
他慌忙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水旗官蒋大人,目光是求救般的讨好。
谁知那蒋开却只是抱紧了水桶般的臂膀,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模样。
完了……
吴三苟心里咯噔一声。
这水云乡赋税翻番,可不是他一个泥腿子能决定的。
这是上头定下来的,据说就是为了探探这“清河郎君”的深浅。
可他妈的,你们只说了如何去验假,可没说怎么去辩真啊!
吴三苟瞬间冷汗直流,低着脑袋小心嗫嚅:
“也,也不尽然……总归是能往下谈谈的,如若不然,今天的税收咱们先搁一搁,小的去找亭长询问询问,您,您看如何?当然,您是未来的小旗官,您不用交。”
说着,吴三苟仿佛捧着千钧巨石般,将那滚圆的银子奉还回去。
谁知顾奢却只淡淡一笑:
“谁跟你说我要做官了?”
话落。
在水云乡村民面面相觑,眸中渐渐生出希望,以为他要仗义执言,为民伸张之时。
却听他冷不丁补了句:
“赋税翻番,挺好的,不用找亭长了。”
“就按规矩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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