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帝后独爱，品珠大会】

“哦？良材亦未寝？”

顾奢心间一喜。

没办法，穿着这身衣裳，没人第一时间瞧见，总归有些不爽。

而且……

他摸了摸胸前内袋。

其中的绣鞋里，还放着两枚圆滚滚的银子。

先前被那狗屁大总管派人敲烂的小舟，就是从村长那里借来的。

如今有去无回，总要有个说法。

想着，他轻轻叩动门板，出声道：

“村长，还没睡啊。”

“……”

木椅摇晃的声音忽地停下来，沉默片刻后，有人缓缓起身：

“郎……大奢啊，你怎么来了？”

村长王良材推开门，门缝中露出一张略带憔悴的脸。

——真怪，早上他不是还吃了清娘做的鱼，精神百倍了么？

看来是伤筋动骨一百天，陈氏武馆对一老人家，下手也忒狠。

顾奢想着，正色道：

“来找你聊点事。”

“这样，快进来吧。”村长推开门，看清顾奢颀长身形的瞬间，忽地愣住，喃喃道：

“这、好俊的衣裳，衬得大奢更显气度非凡了，佛靠金身人靠裳，果真不假……竟像个世家出来的大公子！”

“哪里话……哈哈……一点不像啊，咱就是个打鱼的，哈哈哈……”

顾奢强压嘴角，起身踏入王家。

“村长，有件事，我需得跟你道个歉，如何赔偿，你只管说。”

一进门，看着堂前的昏黄烛火，顾奢开门见山，将小舟被钱府打散的事简单提了一遍。

“船破了？”

王良材接茶的动作顿了顿。

火光照耀下，他弯曲的身影更显几分佝偻。

“无妨，船破了，也就破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他这话说的洒脱，也算是一语成谶。

只是看着那抹洒脱意味，顾奢分明感受从他的颤音间到了一股萧索。

“村长，你这话说的，总归是坏在我手里，几两银子我这清河郎君还是拿得出手的，秋税将至，你就别推让了。”

说着，顾奢伸手去掏怀里的银子。

“秋税啊……”

一听到这两个字，王良材猛地一阵激灵，浑浊的眸子都清净许多。

忙苦笑着摆摆手，按着顾奢不让他拿钱，岔开话题道：

“大奢啊，你这名儿，还是我起的嘞。果真是没有起错……哈哈哈，老身这辈子，难得做出一件对的事儿来。”

“嗯？”顾奢眉头微蹙，动作顿住，“怎么忽然说这个？”

——原主癔症那些时日，就靠顾兴荣那扒皮吸血虫，只怕没几日就要见佛祖了，能活到这么大，只能说多亏了王良材这个村长为人正直善良，多加照顾。

不然王哪吒也不会与他如此交好。

所以见到此刻王良材的悲怆神情，一时间有些心情复杂。

王良材拍了拍顾奢胸口的“钱囊”，语重心长道：

“你说得对，秋税就要来了，这些钱，更得留着。

到时候若是那些衙门小役淋尖踢斗，吵叫着将顾兴荣的赋税一并加到你头上，没个二三两银子，兴是也不好过……”

“……”闻言，顾奢默不作声，眸子微微眯起。

不愧是村长啊，顾兴荣这赌棍酒鬼一死，他便心中有了约莫。

不过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顾奢行的坐得直，也没什么可怕的，只听他继续道：

“就是……老身希望你，今后能稍微照顾些个哪吒。”

王良材有些犹豫地说着，伸手就往怀里掏出，拿出一只破烂烂的钱囊来，小心递上。

“大奢啊，这里头还有三两碎银，老身知道是不够，只求你念在往日情分上，照顾丫头些个，管她一口饭吃就行……”

他说的艮艮巴巴，顾奢更是听的莫名其妙：

“村长你有话直说，怎么突然到了交代后事的地步，怎么你有绝症啊？”

“绝症？”

王良材睁大眼睛，摇了摇头：

“绝症自是没有，只是啊……这场秋税，老身恐怕是度不过去啦。”

说着，见顾奢似有疑惑，他继续解释道：

“自从我那儿子儿媳出水未归……王家就开始走下坡路啦，艰难维系至今，可偏生到这时日，哪吒还被赶出了武馆……中继无力，我这村长位置，恐怕也坐不安生。

刘家刘小六据说挨了打，可还是进了陈氏武馆……

闫家的闫三夫妇，更是如今我水云乡唯一的摸宝人，他家村佬春风得意，年轻时又与我过不去，便只等着品珠大会后，将我赶下村长的位置。

届时……

老身这辈子，也算活够了，只是担心哪吒。”

王良材轻声说着，目光和蔼地看向一旁的小卧房。

此际屋中一片安静。

隐约还能听见小丫头翻身梦呓的细小声音。

睡得香甜。

“……”顾奢缄口不言。

“嗐，你啊，别看我家丫头个头小，力气可大嘞，能抵我三个老头子，到时候就是去给咱郎君府上打打杂，也算一辈子的福分……”

见他开始玩尬的，顾奢有些坐不住了。

一把将他的钱囊退回去，摆摆手道：

“你既这么说，本郎君心中自然有数，等到了秋税日子再看……小丫头她，我总归是不会亏待的，你且放心。”

迎着那满怀期待的目光，顾奢只能点头应着。

话落，见他老脸惊喜，抬手要拜，顾奢赶忙扯开话题道：

“对了村长，此次前来，刚好也有件事儿想问问你。”

“大奢只管讲，老身知无不言。”

“就是……品珠大会，你可知晓？”

自从先前借着阿威听到那几个摸宝奴说什么品珠大会、藏龙山庄、脱胎换骨什么的，顾奢就产生了不少兴趣。

王良材毕竟是一村之长，总归是懂得多些。

果然，听到这四个字，王良材的脸色一下子晦暗下来，眸子都更显浑浊，叹息道：

“品珠大会，又是这品珠大会……

我家传虎和芊娘，就是为了摸珠才……哎——！”

王良材长叹一声，将这空前的盛会娓娓道来。

据说这品珠大会之所以举国盛行。

便是因为当朝帝后娘娘极爱珍珠，日夜把玩，因此朝中贵胄官宦妻女，也掀起了品珠热潮。

每年秋收时节，沿海邻水区域都会由当地贵绅大族开展品珠会。

而清水镇的藏龙山庄，据说背靠大宁第一水帮漕运-风雷铸，乃是真正的顶级势力，和皇家都有些许联系。

所以每每有摸宝人寻到珍惜宝珠——例如先前那摸宝奴提起的三纹紫鞘珠，只消入得山庄的眼，定是一步登天，福泽三代。

然而如此鲤鱼跃龙门的好事，哪有这么轻易。

当年小丫头的父母，就是在那一届的品珠大会里，殒命水中。

“皇后娘娘凤冠上的每一颗珠宝，都是多少摸宝人的血换来的啊……”

王良材摇摇头，实在不建议顾奢参加：

“你是不知，想要一步登天的可绝非摸宝人，还有那些嗜杀的武者，蛮人，就潜在水里，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呢！”

“这样，我心里便有数了。”

顾奢略略点头，思量起此间得失。

忽觉心弦微颤，是阿威发来喜讯：

『宝贝……有，宝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