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捡石头
胖子一看就是个藏不住话的,“石头是我们从老金沟捡的。”
没等时翰林继续发问呢,胖子继续道,“老金沟在下边乡镇上,那边有个金矿,里边咱有熟人,我们从矿上的毛石堆里一块一块捡出来的。”
矿上的毛石都是废弃的,捡石头自然也不犯法。
时翰林笑道,“那你们还挺能耐,居然还能从毛石里分出矿石来。”
黄金开采的时候会用到炸药,崩落的石头里难免就会参杂矿脉旁边的岩石。
含金的就叫矿石,一般用“品味”来形容含金量,比如一吨矿石含金一克,就唤作一克的品味;选厂提炼处理的也是这部分石头。
毛石是没有品味的,可又不能不提升上来,否则矿井底下就那么大点空间,你放哪儿?
“哎……”
胖子长长的叹息了一口,“快别挖苦我们了,哪有那么容易,我们哥仨找了三个月的石头,才提炼出两克多的金子,还买了那么多家伙什,简直是个赔本买卖!”
瘦高高也搭腔,“可不,满院子的石头,都能盖个房子了,最后才出这么点。”
胖子说着贼兮兮的看着时翰林,“伙计,你能认出毛石不?我听说那些有经验的老矿工一眼就能认出矿毛,贼准。”
时翰林笑道,“马马虎虎吧,矿石看着发青,矿皮子跟岩石会有一点点分界线,而且矿石的密度也更大些。”
胖子锤吧了一下手掌,“太好了,你有这本事,咱们兄弟以后吃肉喝酒可就不愁了。”
“黄金的矿脉是呈直线分布的,所以我们讲金脉一说,沿着黄金的脉络,采矿的时候会在岩层上划线,届时会按照划线来大体区分矿石和毛石。”
时翰林想了想,“不过人工区分自然不会那么准,矿石也就会混在毛石里,根据矿脉分布的方向和颜色、密度这些其实矿毛还是能够区分出来的。”
胖子叹息道,“这太难了,我们哥仨儿最后逼的没法,每块石头都拿起来掂一下分量,重的就给搬回来。”
“黄金是黄色的,一开始我们专挑那些发黄的搬,后来一个老矿工说这不成,我们又去搬那些重的……”
说起挑毛石的事儿三人都大倒苦水。
时翰林笑道,“太阳一照闪闪发光的那不是金子,那是硫矿。”
胖子无奈道,“当时我们哪儿知道这些,一股脑的全都搬回来,全做些无用功了。”
时翰林听着不由发笑,“我倒可以教给你们一个办法。”
胖子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啥办法?”
时翰林道,“挑那些有色差的,密度大点的,敲开里头暗的,概率会大些,起码半个月出两克金还是从容。”
胖子道,“那敢情好,哥们儿,这事儿要能成,我,我们都认你当老大!”
“你这又懂提炼又懂选矿的,简直是个人才啊,我看搞四化就得用你这样的。”
一时间仨人都拍起来时翰林的马屁。
谈笑间几人来到了一处厂办小馆子,这些小馆子都开在一家单位旁边,一般都是单位掏钱建的,或者能承包下来的也都是单位哪个领导的亲戚,接待的也大多是这个单位的人。
“胖子来啦,今天想吃个啥菜?刚送过来的猪头肉,还热乎着呢。”
这家店门面不大,从老板到伙计就店主一个人,除了卖些日用品,还能起锅架灶简单给做点小菜。
胖子这些人明显是这里的熟客,跟店主很熟,几人点了几个菜坐下来边吃边聊。
菜是红烧肘子、猪头肉这样的硬菜,酒是白酒。
这个年代啤酒还比较少见,年轻人出来聚会一般也都喝白酒。
几人点了两瓶古贝春,一人一个三两杯子。
两杯酒下肚,脸上不由都带了些红晕,都是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很快熟络起来,开始自报家门。
尤其当时翰林说自己今天打算去县黄金冶炼厂报道的时候胖子连忙打断,“啥,你说你要去县黄金冶炼厂?”
时翰林笑道,“怎么了,你咋这么大反应?”
瘦高高笑道,“真是巧了,我们仨都是县黄金冶炼厂的职工。胖子叫徐三金,国字脸叫王国民,我叫李伟。”
胖子哈哈大笑,“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老大,没成想以后咱们要在一个锅里搅马勺了。”
时翰林笑道,“是啊,真是无巧不成书。”
“对了,你是走谁的后门来的?”李伟一脸八卦的表情道,说完三人齐刷刷的看向了时翰林。
时翰林道,“我没走后门。”
胖子切了一声,“咱们厂的职工除了有从矿山调过来的老油条,这些年轻的谁没点裙带?”
时翰林闷了一口酒,“我是接班进来的。”
金城县一直到两千年还没完全摆脱接班的制度,在这之前都是可以父退子替的,或者说优先录用职工子女。
胖子寻思了一会儿,“我猜猜,‘时’这个姓不多,你老爹八成是时东成吧?”
时翰林笑道,“这世界真小。”
胖子哈哈大笑,“冶炼厂就这么大点地儿,说句难听的话,叫东家放屁西家可闻,尤其住在筒子楼那些小两口谁哪天晚上跟老婆亲热了都瞒不过我们。”
“而且不是我吹啊,不光咱们冶炼厂,这金城县大大小小的矿井咱们多少也都有个熟人,一般的事儿还真逃不过咱徐三金的眼睛。”
玩笑过后胖子不由苦涩道,“伙计,要说你也挺倒霉的,这个时间来单位。”
时翰林不由诧异,“怎么了?”
胖子这人存不住话,喝点酒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起来。
“单位现在效益不好,黄金提不出来,金泥品味低,领导们想了半天办法,最后说得从小日子引进一种什么设备,死贵。”
“这不,李书记号召全厂节衣缩食搞生产,咱们厂这都连着三个月开不出资了。”
胖子说着一脸懊恼,又狠狠闷了一口酒。
王国民也苦涩道,“要不我们这些黄金子弟也不至于出去捡石头这么落魄啊,不逼到这一步,谁爱干这种营生。”
县黄金冶炼厂的困境时翰林是知道的,老爹临退这几个月都没开资。
不过老爷子极少在家里谈工作,具体情况他不是很了解。
时翰林想了想,“咱厂无非是焙烧、酸浸、氰化浸出这套工艺吧,怎么还得找小日子帮忙?”
胖子摇了摇头,“单位的东家长西家短的我知道,这些专业的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啊,现在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