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瞧她这幅蠢样
其脸上不耐之色，明眼人都瞧得出来。
宋氏心口一跳，忙上前好言相劝：“六皇子莫要动气，小女愚笨，的确配不得您。可这婚事乃是先帝所赐，无故退婚，未免不合规矩。”
“夫人所言极是。”
郁怀仁帮腔，面露为难：“这退婚事小，若传到外面去，于殿下您…也有所不利呐。此事，不妨从长计议，殿下以为如何？”
“你的意思，是怕外人传本皇子以权压人？”魏孝温顿了顿，饶有兴趣道，“不退婚，竟是为本皇子着想了？”
“殿下明鉴！”
郁怀仁‘砰’地跪在地上，磕头见礼。
一旁，宋氏紧跟着跪地，亦不多言半句。
“哈哈哈哈…”
瞥一眼地上看似恭敬的二人，魏孝温怒极反笑，顷刻，手中茶盏重重磕在桌上，“永安侯，你好大的胆子！”
郁子衿心头一跳，困乏之气被吓得尽散，忙抬头望去。
郁怀仁夫妇正跪在地上，身躯已显轻颤之象，却强撑着并未做声，摆明了不想退这桩婚事。
也是，毕竟是先帝赐婚。
依着眼下侯府的处境，莫说对方是皇子、尊贵异常，即便是哪户勋爵人家，父亲也不会轻易舍了去。
既无实权在手，又无子嗣于朝中有所建树，顶着个‘永安侯府’的响亮名头，实里论起来，只怕是连有些功名的武将之家也比不过。
说到底，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
眼下仅有的，能同皇室搭上关系的婚事，可不得牢牢攥在手里？
不过照眼下这形势，此事真能如愿？
匆匆瞧一眼左边，郁子衿默默低下头，又回到方才事不关己的模样。
她只当动作隐蔽，实在有人尽数收入眼中。
左首位，男人眼底兴味之色浮起，端着茶盏浅饮一口，默不作声移开视线。
“侯爷执意如此？”
魏孝温等的心烦，压着不耐再问出声。
“臣也是为殿下着想。”郁怀仁恭敬回话，袖袍遮挡下，手掌不自觉抚上膝盖轻揉。
“呵。”
男人轻笑，竟是转了话题，“听闻侯夫人前几日才封了一品诰命，本皇子倒是不曾恭喜…”
“殿下言重了。”
宋氏抬头回话，虽是自谦，脊背却不由挺直了几分。
正欲再说些什么，只听得身旁之人开口，轻飘飘将话盖了过去，“那便依殿下所言，此桩婚约解除。”
郁怀仁一字一句说的清楚，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
郁子衿瞧着，只觉比哭还难看。
“如侯爷所言，这桩婚事就此作废。”
“宫中还有要事，本皇子就不多留了。”
话落，左侧二人同时起身，点头一礼后踱步离开。
瞧着背影远远离开，宋氏收回视线，疑惑道：“侯爷不是说这婚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解除，怎的又松了口？”
郁怀仁沉着脸，并未作声。
“侯爷？”
“不解除还能如何？”
郁怀仁本就心烦，厉声反问一句，视线于厅内扫视一圈，直直盯上郁子衿，恨铁不成钢道：“你瞧她这幅蠢样，大字不识就算了，人也好似个木头桩子般，半点机灵劲也无。方才若是假意落泪说几句软话，这婚何至于让六皇子退的如此干脆？”
“木头木脑，瞧着就烦心！”
话落，重重哼一声甩袖离去。
平白无故被骂一通，郁子衿无辜之余，又觉得好笑。
既然拿婚事换了诰命，又矫情个什么劲儿？
还想捏着婚事不放……
鱼和熊掌本就不可兼得，这也能怪到她头上？
真是…可笑的很。
“你父亲他是气昏头了口出胡言，子衿，你莫要往心里去。”
耳边传来声响，郁子衿收起思绪回神，便见宋氏站在一旁，眼含歉意。
“女儿知晓的。”
郁子衿恭敬回话，满脸乖顺。
见她懂事，宋氏不免欣慰，牵起手轻拍了拍，“在槐县这些年，的确是娘亲对不住你，苦了你了。”
说到此处，难免眼眶泛红。
不想在晚辈跟前落泪，宋氏堪堪忍下，柔声叮嘱起后头的话，“眼下总归回来了，也算是苦尽甘来。往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同我说，也好教我尽一尽作为母亲的责任。”
“如今你既回了侯府，那就是侯府的大小姐。往后便跟嬷嬷学着些规矩，等学得差不多，也好出去各府走动走动。来年若能替你寻一门好亲事，我也算是安心了。”
郁子衿点了点头，“子衿都听母亲的。”
见她这般乖顺，宋氏满意地颔首，转而又说起旁的，“你二妹妹虽不是亲生，却也是在侯府长大，得嬷嬷悉心教养，平日里最是规矩有礼。她性子虽顽劣些，但心肠不坏，你相处久了便知晓。”
“是。”
郁子衿不知该作何回答，虚虚应一声。
哪曾想宋氏皱了眉头，定定道：“你可是怪我？”
如此这般，突地又红了眼眶，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母亲哪里话。”
郁子衿当真怕了她这般模样，忙开口解释：“女儿只是羡慕二妹妹能在母亲身边长大罢了，别无他想。”
羡慕她能由娘亲陪着长大，事事有所依。
宋氏同样心生酸楚，用力将人抱在怀中搂紧，“我的儿这些年受苦了，往后再也不会了！母亲定会好好看护你，万事护你周全。”
郁子衿重重点头，伸手揩去眼角的泪。
余光瞥见她的动作，宋氏更是心疼不已，温声道：“等明儿，我便吩咐嬷嬷教你学规矩。若是学得快些，下月伯爵娘子的寿宴，母亲便带你一同去。届时，你也能结识别家合脾性的姑娘家。多走动走动，平日里有个说话的同龄人，也不至于太孤单。”
“多谢母亲。”
宋氏更是欢喜，又道：“幼时你被送往槐县，我心里头记挂的紧，连着好些日子都能梦到你，却不能去亲眼瞧一瞧你…”
所以，便收养了郁静姝么？
郁子衿不知该作何回答，索性不言语，只生疏地拍了拍妇人的背。
抬眼，只见一丫鬟急色而来，“夫人，大事不好了…”
“二小姐不慎落水，眼下已然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