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四人入戏傩神惊魂(2)
油彩、勒头、贴片子......
一整套下来栯梦渺的扮相基本就成了。
她试着唱了几句春香的词,找准了贴旦的感觉,然后看向妆镜内正趴在肩头玩弄她发髻流苏的猫。
“待会你准备怎么入戏?我问过了,九帝钱只有三串,没你的份。”
黑猫满不在乎:“其实入戏除了依靠入戏道具外,还有一种比较邪乎的法子。”
“是什么?”
“以血为媒。”
栯梦渺歪头凑近猫,生怕错过他的声音。
“这是一个老家族的秘法,施展起来非常简单,不过用多了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哦,对你还是对我?”栯梦渺忽然警惕起来,担心道:“如果是对我造成伤害的话,那你还是不要来了,我想多活几年。”
话音落下,黑猫连穗子都不玩了,攥紧猫爪,隐在猫毛里的额角突突直跳:“对你有屁的影响,当然是对小爷我了,白眼狼!”
大抵是心虚,栯梦渺难得的闭嘴了。
她正准备起身找把小刀来取血,忽的颈间一疼,整个人顿时卸了力道,扑在凌乱的梳妆台上。
东西砸落一地。
尖利的锐物缓缓扎入后颈,用力撕咬吮吸,酥麻的痛感顷刻传遍四肢百骸。
疼吗?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黑猫是故意的,它在借机报复栯梦渺的没良心。
平日里勾人的尾巴此刻像是能把人绞死的绳,圈在栯梦渺的颈间,分寸把握极好,让人产生时有时无的窒息体验。
栯梦渺强撑了一会,语气有些恼火:“下来!”
她抬头,镜面上不知何时氤氲出大面积的水雾,而此刻在她颈侧的家伙并不是猫......
一袭红衣风流相。
就如同戏文里所描述的那般,难道猫就是傩神裴兰因?!
栯梦渺想得有些出神,身后的力道陡然加重,将她猛地抵在台面。
高挺的鼻梁伏在脆弱的血管上,冰凉的唇瓣掠过炙热的肌肤,青年所触碰的每一处皮肉都在颤栗,无法抵抗的死气一层一层包裹住她。
似人非人。
似鬼非鬼。
她的任务还没开始,就要断送在这傻逼傩神手里了吗?
栯梦渺闭了闭眼,心中发狠,抄起一根簪子就冲青年扎去,耳边紧接响起惨痛哀嚎。
“喵——!”
是猫的。
黑猫摔在地上,显然气坏了,捂着自己受伤的腿,狂飙国粹。
“你真不是人啊,你是狗吧!小爷我为了跟你入戏连命都愿意豁出去,你居然想弄死我,不就咬你一口,至于么?”
作为刀马旦出身的栯梦渺穿着婢女红衣也难挡那副凌厉架势,她目光如炬,眼神亮的可怕,握住滴血的金簪步步紧逼。
“不是,你来真的啊,咱们有话可以好好说嘛,”黑猫缩缩脖子,蜷起伤腿,一步一瘸地退至墙角,慌得全身都在打颤。
在家里他们相处的明明很愉快,为什么忽然要用这种陌生的眼神看他,是不喜欢了吗,又要把他丢掉?
莫名的委屈涌来,黑猫自己都没察觉到,它的耳朵竟在栯梦渺面前软软地折了下来。
“哭什么,我有话问你,”栯梦渺冷声道。
她拈住金簪一端挑起黑猫脑袋,左看右看没瞧出什么端倪,于是干脆拎起它的后颈皮毛,像只四肢僵硬的兔子,提溜到眼前。
“你的入戏方法从哪学来的。”
黑猫如实回答:“好,好像是在戏里,我当时饰演的角儿算老家族里的后辈,他们教给我的。”
栯梦渺冷漠质问:“戏曲名字记得吗?”
“忘了......”
看着黑猫的傻样,栯梦渺实在没法将它同刚才出现的青年设想在一起,而且猫似乎对自己幻化成人的事情一无所知,仿佛一切都是她的单方面幻觉。
等一下,如果只是幻觉的话!
栯梦渺骇然转身,妆镜上哪有半点温腾水汽沾染的样子,干干净净连一丝水渍痕迹都没有。
所以猫是无辜的?
傩神裴兰因的出现只是说明了戏曲与现实的融合速度正在加快?
栯梦渺神色一暗,重新把猫揣回怀里。
她不否认。
杀心是真的。
怀疑也是真的。
......
月琴、扬琴、昆笛、编钟,金声玉振,将戏曲的开场前奏演绎得空灵悠扬。
三处戏台,一处在室内,两处在室外,分别坐落于这间公所的休门、生门、开门三个吉门方位,以五行八卦的力量为入戏者们抵挡气煞。
哒、哒、哒、哒......
寺庙高僧诵经念佛,木鱼声声混合着礼乐与音煞形成对冲之势,听得人心惶惶震荡。
正当栯梦渺准备踏上戏台幕后时,程老撑着伞招呼他们来到一方红布桌前。
“抽一支,占卜吉凶用,虽然我们不是真的梨园戏班,但规矩还是要守的,”程老递来签筒,摇了摇说道:“别不信啊,你们问问梦渺,是不是每回开台,烧香拜祖一个都不能少。”
栯梦渺点头拿出一支红签解释道:“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规矩,戏伶也不例外,这不算封建糟粕,我们只是崇尚科学的同时,也看重老祖宗传下来的文化信仰。”
栀禾表示明白:“就像青城书院的国学班,大多都是女先生教书,她们研究历史典籍,尊重每一个被岁月埋没的女性思想。”
“行,你们合得来,闹半天,整个调查局就我一个纨绔子弟呗,”景扶苏阴阳怪气地调侃,生怕被人察觉出自己的小情绪,拿解签当借口,一溜烟跑开了。
栯梦渺打趣道:“啧,别是吃醋,偷偷抹眼泪去了吧。”
栀禾想起景扶苏那别扭的少爷性格,表情一变:“有可能,他上回出外勤跟人硬碰硬,明面上拽的二五八万,实际回来后眼睛都哭肿了。”
不知景扶苏做了什么,解签的方丈跑得跟阵风似,伞都不要了就来抢她们的签。
红签落入火盆,在雨幕下猝然掀起一丈高的火苗,差点燎到袈裟。
栯梦渺抬手护着栀禾朝后退去,心中有了答案。
她问:“凶签可有解?”
方丈张口,没有舌头,他拼命打着手语,从怀里掏出一个绣字锦囊——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