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魂游道观神鬼难测（2）
十分钟后，院落里哗然一片。
新入神庙的五十名巫觋又聚在一起，包括先前晕倒的那十位，眼下他们表情木讷，歪着脑袋，宛如行尸走肉的傀儡，瞧不出半点活人气息。
脖颈处的一块粉肉不断膨胀收缩，让栯梦渺难以忽视。
盯得久了，她似乎感觉那东西是个活物，正在隐隐长大，盘踞在脊柱中央，有轻微五官浮现，逐渐取代头的位置。
像是一个未成形的畸形怪物......
栯梦渺甩了甩脑袋，极力把这种诡异想法剔出心里，然后下意识摸向后颈，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考虑到怪物并不是直接排在自己身后，便和栀禾继续佯装镇定，老老实实跟随祭司前往后山禁地的三生泉。
待众人步入后山三生泉地界，空气反而不再阴寒。
温暖的泉水弥漫出潮热水汽，很快打湿了栯梦渺的衣衫，叫人忍不住放下心里的戒备，想要痛痛快快泡上一回。
可转念一想自己要面对的是蒸煮过无数人肉的“汤”，她立刻嫌弃地躲远了些。
祭司退居黑暗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地说道：“此乃三生泉，含天地之灵气，纳日月之精华，脱去鞋袜直接走下去，泡足一刻后再上来，就算完成仪式，否则视为不净。”
栯梦渺和栀禾位列巫觋排头。
在祭司说完话后不久，便首当其冲，率先入泉。
才没入了半截身子，栯梦渺就感受到一阵渗入骨髓的刺痛。
她顷刻皱起眉头看向栀禾，两人谁也没比谁好过多少，皆疼到面色发白，额头渗出许多细密冷汗。
白皙的皮肉在泉水折磨下很快变得灼热，烧红。
往后入泉的巫觋们也是同样，被困在一方泉水里，痛叫得更为厉害。
有了前车之鉴，五十名巫觋到底没有全部进入三生泉，他们见前人疼得实在是厉害就打算逃离现场，可谁知队伍末尾精神涣散的十位巫觋突然发狠，力道奇大无比，直接将所有人横七竖八推倒池中。
水花四溅。
场面一度混乱。
栯梦渺和栀禾为了不被卷入其中，小心挪动身体，寻了一处安逸地方蛰伏看戏。
她们没生出临阵脱逃的念头和行为，就仿佛没有存在感的透明人，安静等待净身时间结束。
就在栯梦渺疼痛逐渐消退之际，有道不同寻常的叫嚷从一片惨绝人寰的声音里传出。
“你们看，水里有尸体！”
话语指向性明确，所有人都紧张地看向池面漂浮的肉白色物体。
在温暖泉水的反复翻煮下，那段残肢周围析出不少滑腻的黄色油脂，在众人眼前来回荡漾。
这时才有人发觉自己身体的异样，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扭曲尖叫。
祭司提起烛台，照亮干瘪的脸孔，空洞的眼睛阴恻恻地看向巫觋们，虚假笑道：“哎呀，真是抱歉，我忘了说，这汪三生泉，可以洗净你们的欲望，付出些疼痛是必然，但若是你们杂念太多，便有可能被泉水吞没融化，最后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一点。”
栀禾听完，哪还敢再泡着，转身就想往岸上爬，远处的双头怪物登时看向二人，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稳住，一刻钟很快就过去了，”栯梦渺眼疾手快按住栀禾，强迫她靠在石壁，不紧不慢地说道。
“会被三生泉吞没融化的人早已尸骨无存，他现在才说是故意激我们离开。”
栀禾吞吞口水，浑身发颤：“我明白的梦渺，但我害怕，我还有些洁癖，让我泡在肉汤里就会下意识的想逃出去。”
她灵机一动扯下发带，举起手，双手手腕并拢地伸过来，说道：“要不然……梦渺你把我绑起来吧，拴在身边，那样我就不会跑了。”
“啊……？”
栯梦渺张了张嘴，显然被栀禾的脑回路打败，沉默了几秒才反应道：“也不是不行。”
两人互相捆绑住对方，在刺耳的尖叫声下，闭目养神，直至栯梦渺数完十五分钟之后，才睁开双眼。
果然，三生泉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祭司在浴池边来回走动，提起一盏奇长的白纸灯笼开始清点人数。
“12345……”
栯梦渺也在数，无意间两人声线重叠。
“四十五……”
“四十五？”
祭司故意拉长语调，尾音上扬，说不出是开心，还是可惜的又拿出册子在上头写写划划。
眼下三生泉里就剩四十五位巫觋，短短一刻死去五人，其中还有十位是生长出古怪肉瘤的双头怪物。
阴晴不定的祭司翻阅完手里的册子，见巫觋们没有轻举妄动，对他恭敬忌惮，继而笑眯眯地说道：“一刻已过，恭喜各位完成净身仪式，往后三生泉便不会再对大家造成任何威胁了。”
话罢，栯梦渺准备离开。
祭司瞬间拔高分贝，神色晦暗地提醒她：“三生泉是天地灵宝，净身机会难得，不是你们这些初入茅庐的巫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日后可不要后悔。”
左耳进右耳出是现代人的常备技能。
栯梦渺觉得自己快要被肉汤腌入味了，哪顾得上什么后不后悔，发现双头怪人不会对自己动手后，立刻两手一撑，蹬上岸边。
光自己逃可不行，她又伸手去捞栀禾，把人连薅带拽地扒拉上来。
喘口气儿的当里，两人才认真听起祭司讲话。
“要想博得傩神大人的青睐，净身是必不可少的一环，子夜前各位可以好好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圣泉盛宴。”
两次遭遇，一回是杜丽娘下葬时的谎言，一回是刚才那番情形，栯梦渺对祭司的信任程度可谓一再降低。
她掏掏耳朵，现在觉得连听他讲话都是种污染，于是拉着栀禾准备离开。
栯梦渺：“走吧，现在回去正好洗澡吃饭。”
“等一下……”
前后两位祭司沉声喊住她们，表情诡谲多变：“普通巫觋是去是留我们不会加以阻拦，但你今晚必须留在三生泉。”
“哦？”被视线锁住的栯梦渺哑然失笑：“别人可以，我不可以，原因？”
祭司无奈解释：“傩神大人要召见你，请随我们移步内室。”
说到傩神，三生泉中的众人顿时露出贪恋目光，如同一池妒鬼，探出利爪，从水中爬向栯梦渺，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们眸中有零星红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