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似曾相识
“下一站，环城北站。需要下车的乘客请在……”
叶阳瞳孔聚焦，回过神来。
他满是血丝的眼睛向下一瞟。
“一分二十七秒。”
“……”
“还算有些进步。”
他在训练自己走神。
对叶阳来说，唯有这么做才能暂时缓解疲惫。
这个瘦削到看起来命不久矣的少年，已经四个月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连续四个月每天只能睡三个小时，可即便是这三个小时，他也一直处在快速眼动期，这代表着大脑完全没有得到休息，代表着梦境一直在持续……
那是无穷无尽的噩梦。
叶阳缓缓闭眼，手指从眼睑搓到了眉心。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病？”
“……”
大约从四个月前开始，每次入睡，便要经历死亡。
各种各样的死亡。
被子弹击穿心脏，被利刃般的触手斩首，被滑溜溜的怪虫开膛破肚……
巨大飞船上射下来的高能光束，还有一些看似人类实则非人的持械生物……
他会在死亡的那一瞬间醒来。
可只要继续睡去，就又是一轮新的死亡体验。
这些死亡体验的时间不统一。
有些只有一瞬。
另外一些则是要等待着自己血液流到干涸。
但无论是长是短，那些绝望、不甘和剧痛，都会深深刻在他的灵魂里。
这样的感觉，无异于最残酷的酷刑。
叶阳觉得自己要疯了。
脑子里的那个极具破坏欲望的野兽正在苏醒。
暴戾、愤怒、恐惧、烦闷，提不起兴趣，不想与人交流，以及浓烈的被害妄想。
医生也对此束手无策。
他只能压制着这些情绪，把自己伪装成还是个正常人。
只是……
能伪装多久？
活火山终有喷发一日，如果无法疏导这些压力，待得喷发那日……自己会做出些什么？
“新环城一中站到了，需要换乘的乘客，请做好下车准备。”
听到报站声，叶阳整理了一下帽子，将帽檐压得更低一些，随即站起身来。
学校还是要去的。
憋在家里只能让病情加重。
火山或许迟早会喷发……
但不是今天。
……
新环城一中站早高峰的人群一如既往的密集，不过叶阳的脚步却很快。
哪怕是他为了避免与人对视将帽檐压得极低，却并不影响他精准的朝着C1出口方向前进。
这条路走了几年，早已经熟到不能再熟。
不过，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才刚走了没两步，在背后地铁车厢门闭合的那一刻……站台内的广播声突然间响了起来。
“各位乘客请注意，各位乘客请注意。”
每一名听到这提醒的行人都站定了脚步，他们疑惑的抬头看去，试图寻找声音的源头。
虽然这个动作没有任何意义，但叶阳也和他们一样停下了脚步。
帽檐下，他略微皱起了眉头。
“非常抱歉。”
“新环城一中站因特殊原因需要临时关闭。”
“所有出口目前均已禁止出入。”
“因此对您的出行造成的不便，我站表示诚挚的歉意。”
广播声到此为止。
当广播的声音落下了几秒，站台内的安静便被豁然打破。
“啊！？我还要上班的啊！迟到会罚钱啊！”
“从没见过这种情况，能不能早点说！？”
“操，就他妈这么倒霉！我就今天限号没开车！”
车站里吐槽的声音此起彼伏。
可绝大部分人都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学生们茫然的看着四周，而成年人们对此也束手无策。
而叶阳正在人群之中穿梭着，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危机感正在逐步加深。
在站台上发生的这一切，让他感觉……
似曾相识。
……
新环城一中站A1出口外，整条街道空无一人。
而这份早高峰时的安静，却是显得有些诡异。
宋乔收回看向街区的视线，将手送到嘴边哈了口气，接着裹了裹身上的黑色风衣。
耳畔传来了技术组的就绪报告：
“长官，站台内已经控制住了，附近的信号基站都已经拿到权限。”
宋乔点了点头，接着快速眨了两下眼，随即语速极快的开口说道：
“任务情报表明，目标人物不会暴露在监控画面里，同时拥有着强大的反侦查能力。”
“现在车站已经封锁，对方一定已经有所警惕。”
“所以，本次任务难度奇高，且时间紧迫。”
“我们要做的，是确保逮捕目标。”
“唯一的好消息是，不需要考虑目标的生存情况。”
“那么……”
她略微一顿，眼神凌厉了许多：
“行动开始。”
在说完这些之后，她捋顺了被寒风吹乱的发丝，那张冷艳的脸上充满了严肃。
即便是对她的级别来说，这次行动也显得莫名其妙，上面只给了行动目标，却并未给出原因……
她知道自己不需要知道，但心底深处却忍不住的好奇。
到底发生了什么？
竟然需要这样大动干戈？
……
地铁站内，便衣们已经开始了行动。
从紧急召集到现在，只用了4个小时。
要知道新环城一中站是一个中转站，从3号线转乘4号线，或者转乘7号线，上上下下足有3层。可他们能用来完成任务的时间，就只有15分钟。
在这个客流量巨大的早高峰时段，却无法利用人脸识别技术，在15分钟内光凭视力找到一个人？
这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任务目标行动路径早已查明。
目标在新环城一中车站下车之后，一定会从C1出口出站，十年来从未变过。
所以，特殊行动小组的绝大部分人手都集结在了C1出口。
而混迹在人群中的叶阳，也看出了这一点。
每五米一个人，视线交错，彼此掩护。
不止如此，在人群之中也有许多正在穿行的便衣。
他们偶尔会凭空自语，眼神锐利。
短暂的观察之后，叶阳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这支特殊行动队的布置堪称天衣无缝，但这其中却并非完全没有变数存在。
对于叶阳来说，在站台与C1出口路途上的这些乘客们，就是变数。
……
监控室内。
特殊行动组的两名成员正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四横四纵十六块屏幕上的监控画面。
监控信号每隔几秒就会刷新到另外的监控器，确保观察员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异常。
虽然情报里说的清楚，这监控器对于目标完全无效……
但他们仍然分配了宝贵的人手在监控室。为了完成任务，特殊行动组没有放过任何可能性。
其中一名观察员拿起水瓶，准备喝上一口。
但那只水瓶刚凑到嘴边，手臂却是猛地一僵。
他身边的同事注意到了这份异常。
“发现目标了？”
“……”
“不是。”
就在他这么说着的时候……
正藏在人群中蹲下身系鞋带的叶阳，待旁边有人走过时趁机站起了身。
他没有出现在监控画面里。
而如果有人注意一下叶阳的脚就会发现……
他的那双鞋，是一款无鞋带运动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