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独狼
寒风依旧冷冽,秃鹫尖锐的鸣声响彻原野,不过这旷野上,似乎多了一点人味。
他废了些力气,重新把老徐埋了,没有立碑,这荒野上哪还有木头。
这本是吃力不讨好的活,没有报酬,也没人会夸赞他一句,可他还是做了。
老徐或许不是个好信徒,他带着这邪神的东西,或许不是个好父亲,他亲眼看着儿子死在面前。
但他是个好人,至少于李云生而言如此。
如果没有老徐,他可能压根撑不到现在,更别提拿着老徐给的东西储存气血,从此无论是战斗还是修行,都强人一分。
李云生蹲着,用最后一捻土将老徐的尸首彻底覆盖,语气轻柔,似是在和好友聊天。
“老徐,好好睡吧,你说的天下,我带你去看。”
他重新站起身,浑身筋骨爆鸣,印记能以其中气血时刻滋养身躯,这赫然是即将突破的征兆。
但毕竟手上没有功法,更不懂如何搬运气血,只能暂时搁置。
李云生抬头望天,寒风把破旧的布片刮得烈烈作响,秃鹫依旧在天上盘旋,迟迟不肯离去,这铅色的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一个人,不过好在,东方的天边渐渐有太阳升起了。
灰暗的天空也因此有了一丝光明。
等李云生回到流民队伍,却意外发现队伍又有不少人倒在了血泊中。
他赶紧上前检查尸体,伤口呈长条状,是刀剑所伤。
这荒郊野岭的,怎会出现带刀剑的人?
李云生绕到队伍前面,才看见有数十辆马车停在原地,拉车的马已经被众人分食,看标志,应当是某支商队。
但自从交关失守,大玄军队已经退出这片平原,在这里忽然出现的商队,究竟意味着什么?
走近些,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裹着厚重棉衣的领队已经被杀死,身上的棉衣也被扒下来,穿在最强壮的汉子身上。
车队周遭还倒着几个年纪颇大的老镖师,都已经没了气息,手中的刀剑也已卷刃,而流民一方则付出了数十条人命的代价。
“救我,救我……”
其中一个老镖师还有气,看出李云生气质不似旁人,伸出手向他呼救。
李云生正欲上前,却被裹着棉衣的汉子伸手拦下,一句话没说,只是眼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对他们这群流民而言,能相信的永远只有自己,他们连同伴尚且不信,何况跟他们处在不同阶层的镖师?
李云生不屑一笑,悍然出手,只在瞬间便卸掉了汉子臂膀的关节。
他不会什么武技,力大砖飞罢了。
不顾汉子跪在地上疼得哇哇直喊,李云生走到老镖师跟前蹲下,这人身上没什么重伤,但年岁已大,方才一番搏斗下来,一身气血已然将尽。
老镖师的气息已经十分微弱,李云生把耳朵凑到他嘴边才勉强听清他在说什么。
“我后面的车上,有药……”
李云生站起身,掀开马车上的油布,果然找到几个瓶瓶罐罐,还有不少干粮,旁边摆着一本卷边泛黄的蓝皮书。
《狂潮心法》
“咚咚。”
是心跳的声音。
武道一途,分心法与武技两种,武技只要学会,不管什么境界都可以使用,且威力随着武者境界提升而上升,但武技无法提供真气;
心法则不同,武技主修外劲,心法主修内力,若将武技比作大厦的混凝土和装修,那么心法就是大厦的根基和框架。
又因心法普遍具有特殊性,敌人一旦知道心法的特性便可针对破之,故而一般不会外传。
李云生的心跳蓦然加速,自己梦寐以求的功法,竟然如此唾手可得。
若杀了那老镖师,不,哪怕只是放着他不管,自己都能将这心法独占,从此迈入武道之路,龙腾九野,问鼎天下……
李云生猛地一哆嗦,回过神来,暗自松了口气,老徐给的这玩意有够邪性的,到现在还没放弃蛊惑他。
若真这么做了,自己就算有机会修炼心法,遇到问题找谁问去?难道坐等自己走火入魔?
只有让这老镖师活下来,自己才有机会迈入武道。
将几个小瓶子全部扔给老镖师,老镖师回光返照般撑起一口气,给自己的伤口敷上药粉,又打开一瓶药水,囫囵吞下去,便再也提不起半点力气,沉沉昏过去。
流民们又围上来了,哪怕有汉子的前车之鉴,他们也不认为李云生一个人能对付他们这么多个。
这老镖师是武者,血肉大补,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李云生毅然决然地站在镖师身前,刚才的同伴,顷刻间就变成了敌人。
他并不急,握了握右拳,挑了一柄还算完好的刀握在手里,掌心微微发烫,其中储存的九百斤气血足够他挥霍。
一个流民大喊一声,拿着卷刃的刀砍上来,他的姿势并不标准,甚至相当外行,但毕竟刚刚吃饱,力气还是有的。
只是跟体质已然恢复到巅峰时期的李云生相比就显得很不够看,他略微侧身,躲过一刀,右臂一记肘击正中对方鼻梁,把袭来的流民打得鼻孔飙血,向后踉跄,摔倒在地。
更多的流民扑上来,李云生不再留手,手起刀落,刀刃每一次反射寒光,都意味着有人丢掉性命。
身后没有帮手,只有一个需要他保护的老镖师,他像一头独狼,傲然站在平原上,孤身面对数百个如饿狼一般的流民浪潮。
等老镖师再次睁开眼,便发现自己被一大片阴影遮挡,是李云生的影子。
他双手持刀,头发披散,浑身染血,胸口不断起伏,哪怕自身气血源源不绝,力量耗之不尽,肌肉却撑不住如此强度的运动,早就酸得不行,能撑到现在全靠一点意志。
老镖师撑着手站起身,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李云生前面,是足足上百具流民的尸体,横陈荒野,血流成河,还有几百个流民离他数十丈远,逡巡而不敢进,看他的眼神如畏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