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不复还
关勇身上，气血纽带开始沟通天地，一道道天地法则争相涌入他体内。
但他的气血是由李云生输送给他，来不及加以炼化，法则只涌入一半，纽带便一根根断开。
饶是如此，待全部的纽带都断开时，他的气息也攀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关勇心知肚明，自己的突破没有成功，但，足够了。
身体缓缓落在地面，他抬起头，眼中便有精光爆射，仅凭眼神，便能让那本就摔倒在地上的大巫肝胆俱裂。
他咧嘴一笑，语气平淡地陈述一个事实：“小子，你完了。”
一挥手，试图从背后偷袭他的铁浮屠，便瞬间被斩作两段。
一抬腿，瞬息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出现在山上，拦在第二尊铁浮屠面前。
凭空一挥，手刀的锋芒更甚麒麟，铁浮屠头颅落地，死得不能再死。
已经快跑到虚脱的掠影终于有机会停下来喘口气。
又一瞬，关勇已然出现在大巫面前。
长相奇特的那只铁浮屠，张着血盆大口朝他撕咬而来。
关勇一动不动，任凭其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臂上。
铛！
一声清脆的响声，铁浮屠硌掉几颗牙。
三品武者特性之一，金刚不坏。
十一大巫心头一狠，身上挂着的法器不要钱一般往他身上轰。
作为第一大巫给的法器，这些东西威力很强，打了关勇一个措手不及。
胸口炸开一个窟窿，却不见一滴鲜血流淌。
三品武者特性之二，滴血重生。
十一大巫彻底绝望，只能眼睁睁看着关勇抬起手，而后落下。
咔嚓
毫无意外地，一刀斩掉头颅。
术士不是三品武者，没有被剁成臊子还能重生的逆天能力，死了就是死了。
无头尸体缓缓倒下，山谷中渐渐恢复寂静，只有秋风仍旧在头顶不知所谓地喧嚣。
做完这一切，关勇缓缓出了一口气，然而下一刻，他忽然一口鲜血喷出来。
他的肉身并未达到三品武者的强度，却强行使用了三品武者才有的能力，因此受到反噬。
关勇的气息顿时萎靡，察觉到不对，李云生赶紧跑过来查看。
“关将军，没事吧？”
就在说话间，关勇的气息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落，同时原本乌黑茂密的毛发也顷刻变得灰白，皮肤松弛，一整个老态龙钟的形象。
关勇的身体缩水了大半，看上去骨瘦如柴，伸手止住他，喘着粗气道：“无妨，先前杀那群怪物的时候，透支生命力太严重了，老，咳咳，老子应得的。”
声音沙哑，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就在几个呼吸前还是傲立于世的三品武者。
李云生搀扶着他，关元白也骑着掠影从山上纵身而下，第一时间翻身下马，跑过来查看关勇的情况，甚至险些摔了一跤。
“爹，怎么样了？”
关勇在二人的搀扶下原地坐下来，呵呵一笑：“估摸着，还剩半刻钟时间。”
也就这么一会，他的气息又衰落了不少，外貌也变得更加老态。
他一伸手，从嘴里摸出几颗牙，说话有些漏风：“不错不错，老子这辈子，还有机会窥见三品武者的风采，还能亲手斩杀一个大巫，值了！”
二人的眼眶渐渐濡湿。
关勇看向李云生，充满欣赏，有些费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子交给你的那封信，可，咳咳，可别忘了，一定要交到该交的人手上。”
他不给两人煽情的机会，大手一挥，残缺佝偻的身躯仍旧展现出一丝守城大将的风采。
“好了，遗言讲完了，都给老子滚，让老子安静坐一会！”
见二人迟迟没有动静，他又一次忍不住发脾气：“都滚呐！听不见老子的话？！”
李云生强忍住眼泪，挤出一丝微笑：“将军，让我们陪您最后一程吧。”
关勇伸出手，忍不住要打他。
李云生低着头，心甘情愿等着他打。
手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再一抬头，关勇已经闭上了眼，没了呼吸。
良久过后。
“爹！”
……
残阳晚照，西边一抹夕阳勉强洒进山谷。
一道枯干瘦弱的人影，背对身后斑驳破碎的城墙，盘膝坐在山谷正中央。
城头上，旌旆飘摇，猎猎作响。
城中，狼烟直起，映照残阳。
城外，尸骸遍野，血流漂橹。
而城墙与所有尸骸之间，仅有那具枯瘦的尸身端坐。
在他身旁，一柄赤色刀柄，白色刀身的斩马长刀静静矗立，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
李云生站在不远处，脸上看不出悲喜，仅有两道不甚清晰的泪痕。
“真的要把关将军留在这儿么？”
关元白手里紧紧攥着一方不算规则的纱布，轻轻点了点头。
“他在这破云城待了半辈子，早就是破云城的一部分了，让他在此处安歇吧。”
“也是，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关元白侧过头，看着他，夕阳的余晖正好照在她脸上，眼中异彩连连。
“你还有这学问？”
李云生愣了愣，随意笑道：“照抄的罢了。”
两人的目光再次看向那具尸身，静默良久。
恍惚间，李云生看到，有一缕缕淡淡的紫气从关勇体内漂泊而出。
紧接着，紫气从他体内每一个毛孔溢出，不过片刻功夫，便已呈遮天蔽日之势。
紫气在空中逡巡片刻后，悉数涌入李云生体内，与之同时涌入的，还有大段大段的记忆。
“从今往后，老子就是这破云城的守城大将了！”
“什么狗屁戎狄，等老子练出一支强军，杀他个片甲不留！”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令壮武将军关勇，据守城池，未得圣令之前，不得擅自进攻戎狄，钦此！关将军，接旨吧。”
……
“嘿！元文山！你这老狗怎么也来了！”
“你以为本将想来？本将巴不得早点远离你！”
“也不知道皇帝老子怎么想的，老子这兵都练好了，竟然不让我打，他脑子进水了？”
“慎言！”
“嗨，也就是你，老子才会啰嗦两句，换个人来，你看老子鸟不鸟他。”
……
“哈哈哈哈！狗日的戎狄，老子还以为有多牛逼呢，还不是被我破云军杀得片甲不留！”
……
“老子这辈子，算是混到头咯，当年还想着，靠我一个人的军功，强行拔高边境子弟在大玄的地位，如今怕是成不了真了。”
“那不如，寻个继承者，让他来做这件事？”
“嘿，哪有这么容易找？”
……
“李云生是个好苗子，老子觉得，他有资格继承我的衣钵！”
“得了吧，就你还有资格称衣钵？尿布差不多！”
……
“李云生，取我刀来！”
“小子，你完了！”
“三品武者，当是如此！”
……
关勇没来得及炼化的那部分气血，也伴随着紫气自动回归李云生体内，与之一起回来的，还有一部分他关于三品武者的感悟。
只是如今的李云生境界太低，知道这些感悟也并无用处。
随着紫气逐渐融入体内，李云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境界开始松动。
苍生心中磅礴的气血开始不断洗涤身躯，经脉扩张，骨骼强韧……
不多时，浑身蓦然一轻。
再次睁眼时，眼前已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身体如风一般轻盈，体内有使不完的劲，如今的他，仿佛能打一百个刚才的自己。
五品！
这是整个破云军凝聚的紫气，先前都汇聚在关将军身上，而关将军临终前将一切嘱托给他，自然也将紫气传递过来。
紫气还远未用完，只是如今李云生的身体强度不足以再次突破，剩余的紫气便潜伏在苍生心中。
与此同时，那一方混沌空间内，代表苍生心的苍翠色光芒忽然大盛，连带着与肉球连接的纽带看上去都凝实了不少。
他抬起头，看了看夕阳，不知怎的，耳畔竟缓缓有阵阵回音响起。
擂鼓助威声、马蹄践踏声、金铁交鸣声、狂风呼啸声、旌旗猎猎声……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让他下意识引吭高歌。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声音在山谷内回荡，经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