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父与子
农民的儿子，只能成为农民。
骑士的儿子，才能成为骑士。
贵族的儿子，天生就是高贵。
这套朴素的价值观，深深地刻在每一个维布泽尔人心中。
“我不能选那个‘灼日呼吸法’吗？”小小的贝茨有些不解，“明明训练赛的奖励是任意一门呼吸法。”
“傻孩子。”男人摸了摸贝茨的头，“那是需要血脉的，是贵族才能选的。”
“噢。”小小的贝茨没有忤逆男人，只是选下了父亲推荐的月光呼吸法。
两年之后，男人死在了战场上，死在了‘莹月’上。
他献出了所有力量，然后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死去。
威尔姆家族安置了贝茨家，母亲也得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
只是母亲伤心过度，还是去了。
贝茨被接到了威尔姆家族的青年骑士团照顾。
不明就里的同龄人并不懂得失去的珍贵，他们懵懂地说贝茨的父母‘死得好’。
不然贝茨哪有那个荣幸被威尔姆家特殊关照，甚至当上雷林·威尔姆的书童呢？
现在的书童，将来的左膀右臂，大家都说了，这个贝茨，将来有出息的嘞~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贝茨望向他们回家时，那袅袅炊烟映照在他的眼中，形成烟雾缭绕的枷锁。
他只能簸箕着脚，迈向寂静的威尔姆书房。
书童，得到的资源更多，接受的‘忠诚教育’也更多。
只是懂得越多，贝茨的迷惘就越深。
所以，这就是自己的命吗，因为自己的父亲是平民骑士，所以这就是自己的命运吗？
为什么月亮永远只能是月亮呢？
因为这就是月亮的命运吗？
直到，一个扉页上的‘神秘人’向自己伸出了手……
“卢克。”贝茨向着青年伸出了手，“帮帮我。”
这……
卢克显然没有搞清楚状况，他迷茫地看向马丁，迷茫地看向塞西莉，迷茫地看向贝茨。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总而言之……
“你们不要打了！”卢克一抖长枪，刺向了马丁。
塞西莉和贝茨他都不可能伤害，所以留下的，只有外围看似安全的马丁了。
当然，他收着力道，只想着打破平衡，解救贝茨就行了。
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是的，一定是误会！
蠢货！
马丁全心全意控制着火球，现在腹背受敌，一下子失了平衡。
他看似掌控着全局，实则每一步都宛如踩钢丝一般。
晶石附加的效果只是微量，马丁和黄金骑士之间也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现在减缓、冻伤、烧伤一起叠加，才促成了这个微妙的平衡。
现在卢克加入战局，就打破了这个平衡节点。
“马丁！”塞西莉尖叫，她看见马丁几乎要被卢克刺到了！
还好马丁抽空给卢克来了一发冷火球，减缓了他的速度。
只是马丁这边只是稍稍减缓了控制，贝茨就抓住了机会！
没有下一个这样的机会了！
贝茨不再顾忌，凭着受伤，他也要解决马丁组成的平衡三角！
兰顿被长剑架开，弯刀抵住刺向心口的一剑，发出令人牙酸的铿锵声。
他受力防御，却发现这只是虚晃一枪。
贝茨抽身向后，劈向了补位的塞西莉！
刚刚马丁的控制链不能跟上，塞西莉只能冒险近距离补上冰晶术。
只这么一下，便被贝茨钻了空子。
是的。
不仅仅是马丁的巫术减速，兰顿的拖延，塞西莉的抽冷子，这三者的合击，才保持了控制住贝茨的微妙平衡。
现在，贝茨就要先废掉一角！
马丁的冷火球射向贝茨的背部，他却不管不顾。
不破不立！
“不破不立！”
西莫看着贝茨发抖的样子十分不解。
“不就杀个人，你至于吗，人类骑士团不杀人？”
“我们只杀魔兽，或者敌对的人……”
贝茨扶着橡树，虚弱地说，一想到刚刚虐杀的那些平民，他就忍不住干呕。
他呕吐得如此剧烈，甚至呕出了血来。
他这才发现，刚刚那些平民的血，和自己呕出的，都是一样的鲜红。
而自己和这个神秘人合作的原因，竟然只是为了这‘日食’的秘法？
“啧，你还想不想改变你的命运了？”
西莫手指在空中轻点，画着神秘的符文。
地上的鲜血如同溪流汇聚，最后化为一颗血红色的血滴子。
“吃了它。”西莫冷漠地说道。
“吃……它？”虽然心里早就知道，但是事到临头，小贝茨还是犹豫了，“你让我……吃人？”
“不吃它，你的天赋怎么赶得上那个贵族小子？”西莫嗤笑了一声。
“你如果还想当我的养子，还想改变你的命运，你就吃了它。”
“以后还多着呢……”
“将来你要做的，不就是吃了你那个‘主人’吗？”
“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只有吃人，才能成为人上人。”
只有吃人，才能改变命运……
那么……
少年贝茨伸出了手。
黏附在浑身各处的冷火突然爆发，贝茨的手再次顿住。
猛然的冻伤叠加，触发了冰冻效果！
“塞西莉小姐！”
伴随着卢克长长的呼啸，红缨折向飞跃，就像一柄血色的箭头。
贝茨的长剑压在塞西莉纤细的脖颈上，甚至能看到浅红色的印子。
当啷。
长剑滑脱，贝茨的长剑插在了地上，像一座坟头。
一柄血色的长枪从贝茨的后腰没入，巨大的惯性让卢克带着他插到了橡木之上。
沸腾的鲜血喷薄而出，顺着长枪浸透了卢克的双手。
卢克喘着粗气，大口大口的气雾从他的口中喷出。
但是，这不是致命伤。
“你怎么这么懦弱呢？”贝茨的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
“塞西莉！”
马丁不再留手，靶子固定，那当然是全力的冷火球出击。
卢克还在愣神，就被兰顿一把拽了出来。
兰顿能体会到马丁此时内心的复杂情绪。
“这才对嘛……”贝茨喃喃着，抬起头来，“今夜没有月亮，可惜了。”
不忠不义不孝。
我是一个恶人，但是卢克作为我的儿子，却可以不是一个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