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归去
那人同样好酒、好画、好剑,人称三绝,三绝之中,以酒为首,丹青次之,剑道居末,正是梅庄四友中的丹青生。
再看对面这人长髯飘飘,气度自若,剑法亦与石壁上的极为相似,分明正是丹青生无疑。
却不知丹青生与衡山派是何关系。
于是斟满一杯,送入喉中,带着几分豪气,朗声道:“方才兄台到来之时,我心下便想,兴之所至,只要杯中酒莫停即可。酒中无名,唯有共饮之乐。与兄台这般豪气干云之人对酌,若是问东问西也忒煞风景。”
徐行微微一笑,举杯示意,接着说道“但兄台实在是个妙人,在下虽未能见到画作,想来也必是墨意淋漓,笔力雄伟之至。仅凭今夜之观,兄台当得起‘酒剑双绝’四字,却不知师承何高人?”
丹青生听闻此言,脸上露出追忆之色,举杯之手在半空停顿了片刻。
良久,一声叹息,缓缓道:“我本姓岑名勋,乃相门之后,祖上因朝中倾轧,心生厌倦,愤而辞官,举家隐居在南阳。我自小饱读诗书,未及弱冠,便已在乡里私塾教书,故而乡人皆称我一声‘岑小夫子’”
徐行暗自点头,心中暗道:“无怪乎后来变成了丹青生,想来是化用了“岑夫子,丹丘生”的典故。”
稍作停顿,耳中又闻丹青生缓缓道来:“哪知家中忽遭变故,我只得以孤身逃脱,一路漂泊至太行山中,幸得商小姐之父援手相救,自此便随侍于商小姐左右。
“至于剑法,实乃偶得之举,不值一提。多年前,我曾重拾旧业,替神教中人教授书籍。在整理教内典籍之时,偶然得见一本残旧书卷,书中竟加藏几页剑谱,我那剑法,便是由此而来。”
徐行暗自点头,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感叹。
言至此时,丹青生脸上醺醺然大有醉意,酒意上涌,斜着一只醉眼,望向徐行,眼中满是询问之意。
徐行心中明了,道:“祸兮福之所倚,岑兄际遇当真令人钦佩。我却没那许多奇遇,姓徐名行,家中世代生于终南,长于终南,倒也平平无奇。
“后来因缘际会,偶然拜在一个奇人门下,一身粗浅武艺皆是师父所授。岂料天不假年,师父不久便驾鹤西去。
“如今只余红颜相伴,平日倒也自在快活。只是内子近日身怀六甲,却苦于胎气不稳,须用太行山中的九叶丹参安胎,我此番前来寻觅多日,一无所获,幸得商姑娘仗义相助。”
徐行言罢,再看丹青生,却见他不知何时已沉沉睡去,鼾声四起,渐渐如雷。
徐行失笑摇头,心中自忖:“酒可醉人,亦可醉心,岑兄今日之醉,倒也别有一番意趣。”
随即唤来下人将丹青生小心扶回屋去。自己也觉微有晕眩之感,心知今夜酒兴已尽,便也不作留恋,缓步回屋歇息不提。
次日上午,商玉面带笑容,与昨夜宿醉的丹青生,齐至徐行院中。
商玉含笑示意丹青生,后者,会意将一只雕花玉盒捧至徐行面前。
商玉盈盈笑道:“徐先生,幸不辱命。”
徐行闻言一喜,接过玉盒,打开一看,只见数根丹参静静躺在盒中。
那丹参根茎粗壮,九片叶子层层叠叠,色泽通透,淡淡药香扑鼻而来,令人精神一振。
徐行心生感激,于是向商玉郑重一揖,连声道谢。
商玉又拿出一本册子、一双铜锤,道:“我神教数十年前,有位长老,一双铜锤出神入化,罕逢敌手。后来不幸为五岳剑派奸计所害。
“这门乱披风锤法便是他当年所著,毕生心血皆在于此。可惜数十年来教中无一人修成。
“听闻徐先生对锤法颇有研究,因此送与先生,或可使先生锤法有所进益,倒也不算埋没。”
徐行心道:“昨晚情急之下以圆石使了招锤法,不料丹青生见多识广,被认了出来,如今却也不好再行推辞。只是以后再用这个身份行走江湖,怕是只能随身带着铜锤了,唉,有辱斯文!”
“却不知到时江湖中人会如何称呼我,‘终南神锤’?或者,干脆‘徐大锤’?”
徐行心中郁闷,面上却只能作出一副欣喜模样,接过东西,将册子放入怀中。
铜锤却不知加入了何种材质,个头不大,入手倒是极重,应当有数十斤,舞将起来,被锤中者当是非死即伤。
商玉又掏出一物递了过来,道:“这枚令牌赠与先生,见令牌如我亲至,或许能为先生减少些麻烦。”
徐行瞧那令牌,只见长约三寸,是块古朴的深红木块,上面雕刻有精美的云纹和篆字,边缘微微卷曲,看起来神秘而庄重。
握在手中,隐约感到一丝温暖。
徐行心道:“有了这令牌,日后万一来魔教探听消息,倒也方便。”于是并未推辞。
九叶丹参既已到手,徐行一时归心似箭,商玉表示理解,也并未太过挽留。
于是郑重拜别商玉,一人一马走出了庄院。
徐行身影慢慢消失,丹青生欲言又止,商玉摆摆手,闭目感受了片刻,确认徐行真的走了,方才睁眼,转身向庄内走去。
丹青生跟上前,不解道:“商姑娘,为何对这徐行如此看中?红木令您可是从未送过他人。”
商玉淡淡道:“我若说他的武功可能不在东方之下呢?”
丹青生一惊,半晌道:“不太可能吧?东方长老自艺成后,可是未尝一败啊。”
商玉道:“昨日我与东方在凉棚叙旧,他就隐匿在不远处,我二人却都未发现他。”
丹青生又是一惊,略一思索,道:“莫不是他仅擅长隐匿之法,于武功上却并不见得有多高明?”
商玉瞥了他一眼。
丹青生登时醒悟,一拍脑门道:“却是我糊涂了,你让我找机会试探他,我连衡山派的绝招都使出来了,他却随手破掉,我还道没试出来什么,却不曾想这正说明他深不可测。”
商玉微微颔首,道:“而且从他为人做派和武功来看,嗜酒、不知防备、善使铜锤,那些所谓‘正道’中,没有能对的上的。”
丹青生点头,若有所思道:“说不得真是终南隐士,如此一来,加以笼络,若他能加入我神教,妙啊!商姑娘捡到宝了!”
商玉微笑道:“且不说加入我神教,单是结个善缘也好。”
心中却是对未来之事多了些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