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篇章玖 人间三月春

那年三月春，我在游乐园里遇到了难得一见的花海。花簇在微风下摆动着，这一刻它更像是天生的舞者，因为盛开在自由的灵魂下，才不会被矛盾束缚。我想，这始终会是我望尘莫及的精神领域。

“尊敬的路易斯·布斯顿·威廉先生，依据本院的检查报告显示，您患上的疾病是恶性胃溃疡，对此我们深表同情。不过请您不要为此产生任何的心理负担，积极配合院方治疗，会有治愈的概率。对于我们要时刻关注您病情发展和身体状况，我们建议您需要住院观察。”

我们会在经历过无数个苦难后变成胆小鬼，会对在极端事件面前变得麻木，认为人间的宿命本该这样。因为见证了诸多遗憾，我们只能在无数次无能为力中选择妥协。

病房三零二的6号病床是我的床位，“1109”这是我的病患号。在通往病房的走廊里，我与一个盖着白布的病床擦肩而过，他的遗体从三零二病房里推了出来……我目送着逝者远去，伴随着一位中年妇女哭声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看到病床上标注着逝者的姓名和年龄，那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他的名字叫亚瑟·布伦巴赫。令人难过的是，在这样的年纪，还没来及深刻思考生命的意义，就在不经意间提前结束了这一切；相比起来，我庸庸碌碌的一生，而我能做到的只是满怀愧疚。

顺着住院手续单的指引，我很顺利的找到了自己的床位。我对照着手中的手续单站在病床前端详了许久，我在不知不觉中时常会感觉到精神世界的跳脱，仿佛存在一个人格不愿意看到我活得如此难过，我能感觉到这个人格很像我儿时的模样。我知道，这是潜意识里产生了自我保护机制，他已经很努力的在救赎着我。

“我们”在充斥着爱意的泥土里挖着星星，诉说着同样的悲伤。每当月光透过缝隙，忏悔的人会如释重负……

黄昏下，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进房间，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站起身，望着窗外的风景。傍晚，可以衬托这座城市的富饶；一眼望去随处可见的酒吧外赤裸的站街女，在小巷里经过一场“盛宴”后，她蹲坐在地上，尽力地用早已破烂不堪的衣服遮挡着身体，哭花的烟熏妆下呈现这世界的不公，可委屈的总会是受益者。

富商的后代们组成了一个小团体，向街边乞讨者的钱罐里泼油漆；最后因为人多势众，乞讨者反抗的结局是被殴打至昏厥。

我听到了生灵的悲鸣声，那是我看不到的地方，他们用着最卑劣的手段折磨着弱小的生命。这一刻，是我高估了人性的光辉。

我没有想过在这座城市纸醉金迷的滤镜下，是建立在消费弱势群体的苦难与物质富裕者精神世界的虚无之上。我随手举起相机用拍照的方式记录着眼前的一切，此时花火在城市的空中绽放，但这并不会让故事的主题升华，因为苦难不值得被歌颂。

动人的“花火”转瞬即逝，城市留下一片硝烟，微风轻轻地吹散。而打破常态的方法，我们只需要接纳虚无。

“不好意思，请您让一下先生，您挡在了这位患者的床位前。”

我回过头，几位护工推着一名刚从手术室出来的患者，已经悄然地出现在我的身后。我看向右边的空床位，病床上的确标注着一名患者姓名和年龄；他的名字叫唐尼·安德森，他的年纪与我相仿。

他的头部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布，由于还未完全代谢体内的麻醉剂，目前他还处在昏睡的状态。医生给他挂上吊瓶，在检查了患者的心率和血压一切正常后，便离开了病房。

午夜时分，我会如往常一样的失眠，不过《天鹅之泪》填满了我在失眠过程中的空洞。

那是一个热恋期的雪夜里，彼此相爱的人在昏黄的路灯下接吻，他们在寒霜中相拥，感受着彼此那炽热的心跳。

“如果我从你的全世界消失，你会不会忘记我？”

“我能随你离去吗……”

“你相信奇迹吗？”

“相信我可以做到用另一种方式的存在陪着你。”

我的隔壁传来了呕吐声，是傍晚时分被推进病房的那位患者。我看了看时间，这时已过凌晨，我没有选择冷眼旁观，我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对方的情况。

“我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或者我可以帮您去叫医生？”

“我没关系的，不用打扰他们先生，可以请您给我一杯水吗？”

我清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是因为这里医生的懈怠没有通过查房的方式及时的关注到患者的情况。不过基于这座城市的现状来讲，这件事已然见怪不怪。

安德森先生接过我递来的水，一饮而尽。

“谢谢您的帮助先生，但如果是因为我刚刚发出的声响打扰到了您的休息，我感到抱歉。”

“并不是这样的先生，我只是对于明天要面临的一场手术产生了畏怯而失眠，所以选择看书打发时间。”

在交谈的过程中，我无意间注意到安德森先生病服上的病患号，“915”这是一个让我感觉到冰冷的数字，我不敢去想安德森先生是怎么挺过那些被病痛摧残的时光。

“我的名字叫唐尼·安德森，很高兴认识您先生。”

“路易斯·威廉，叫我路易斯就好。”

转天的手术如期而至，我切掉了半个胃，不过依然没有抑制住癌细胞的蔓延。在后来我与安德森先生的相处中，我得知安德森先生和我一样是个孤儿；他说院方之前有提出过要无偿提供护工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不过被唐尼好意谢绝了。

之后的日子里我与安德森先生相互扶持，我们相谈甚欢，安德森先生曾向我提起过他人生中唯一无法摆脱的执念。

“我和我的爱人是在这间病房里结识的，她比我来这里的时间要早些许多。医生和她讲过，她的存活率只有三年的时间，这就像给她下达了死亡通知书。不过一直以来她看上去很乐观，并没有对此表现出很在意的样子。”

“在我们的情感刚刚升温时，或许是因为她清楚自己的卵巢癌已是晚期，而当时我的脑瘤只是良性或许还有治愈的希望；她意识到这一点，所以选择开始疏远我。”

“因为我的出现，让她的内心产生了矛盾。而我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平复她的心情，让她尽快摆脱沮丧的情绪。”

“我想，一部好的影视作品，能带给我们很多的感受；在我们眼前呈现了不同的爱情观里所处的困境。因为在不同的情况下，爱情有很多复杂的解释；从客观角度来讲爱情真的简单而纯粹，只是我们过度解读了爱情。如果我们的故事拍成了电影；我想，我们不会成为悲剧里的主角，又或许没有未来的结局才是我们最好的收场。”

“在她离世的前一天我们大吵一架，因为她说想放弃治疗，我想她早已察觉到自己的期限。最后她还是没有扛住，我很害怕，在每一次的开颅手术后，她的样子在我的记忆里逐渐模糊。”

唐尼·安德森先生很像一棵树，忧郁色彩下轻描淡写的一生中，他常与花草为伴；很多人都曾踏足过这片湿地，火柴燃烬的那一刻，在我们有限的记忆里，终究会被遗忘。

“世俗的枷锁，束缚不了自由的灵魂。”安德森先生迎来了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紧紧握着安德森先生的手，为他做着最后的祷告。

“死亡为何不是一场伟大冒险的开始，我度过了一个平淡的人生，也要去探索死后的未知世界，这是一件愉快而浪漫的事。”

21世纪20年代一个三月的春天里，那个生命力如鲜花般顽强的男人，怀揣着爱意圆满的结束了他的人生。我没有从他身上看到对世界的眷恋，在探寻生命的意义这条道路上，唐尼走了很远。而当下的我也有无法逃避的宿命，不过在此之前，我想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游乐园的花簇盛开在三月的春天，我得到了“人间使徒”的眷顾。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旋转木马终于不再循环，不过这未免是件坏事，我们终要迎接新的开始。如果有天我的灵魂脱离了肉体，请不要吝啬一场大火将我点燃，我想这会是我在最后一个三月的春天里绽放。

“我们摘下一束玫瑰，诉说着它的美丽；却忽视了真正的热爱，是放回属于它的自然，选择不去打扰它。”

I can see it.

我看到了。

This one moment when you know

在这一瞬间，你知道的

you're not a sad story.

自己不是悲剧的主角。

You are alive.

你充满生命力。

And you stand up and see the lights on buildings

你站起来，欣赏灯光璀璨的夜色

and everything that makes you wonder.

看着眼前让你惊叹的一切。

And you are listening to that song on that drive

听着音乐，兜着风

with the people you love most in this world.

和最爱的人们在一起。

And in this moment，I swear，

我想，在这一刻，

we are infinite.

我们拥有着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