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可描述

突然听见这个名字从杨亦卓的口中不咸不淡地吐出来，章敏着实惊了一下。

“你认识温宇？”她问。

“你的来电显。”

“哦。”

“要去俱乐部的是不是他？”杨亦卓小朋友对这个问题异常执着。

“他好像还只是作为新人去参加个什么聚会而已，说是他们俱乐部来了个很有钱的赞助人。”

“他打的好么？”

“啊？”章敏猛然看一脸严肃的他。他似乎根本没在听她的上一个回答，兀自问着自己想问的东西。

“我说，他游戏打的怎么样？”杨亦卓一字一顿地问。

“还行，好像挺厉害的。”

“什么段位？”

“电一区的钻一。”

英雄联盟的玩家通过打排位赛来不断升级自己的段位，段位是实力的一种象征。其从低到高依次为青铜、白银、黄金、白金、钻石和王者。在当年（2014年），白银分段人数在各段位中占最高，一般占到50%左右。

如果一个人打上黄金，那么他就已领先普通玩家，进入25%之内。而从白金段位开始，人数占到百分比个位数，钻石选手基本处于2%之内。王者更是微乎其微，平均一万个玩家中，仅有两三个最强王者。

所以，这温宇真的算是个高玩了。

杨亦卓懒懒地眨了下眼，似乎在思忖什么，不再说话了。

他吃完了饭以后，向章敏道了声谢就穿上外套准备走人。

章敏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了他。

“等一下，”章敏把碗筷送到厨房的水池里，然后直径走向章锐的房间，“你跟我来。”

杨亦卓见她引他进她弟的房间，有点一头雾水地跟在其后。

章敏打开房门以后，直接坐到章锐的书桌前，打开他的笔记本。

穿着厚外套的杨亦卓就站在身后看着，不明白她要干什么。

这笔记本，原来不是她的。

那也就是说，那天她在咖啡屋玩的账号是她弟的。

一个黄金一的账号，水平中上的玩家。

“我从你给我整理的文档得到启发，也帮你量身定制了一个数学课件。你拷走，回去看。”

杨亦卓的思绪被章敏这句话打断了。

她把一个U盘插到笔记本一侧，然后接着盯着屏幕说：“我觉得你一点都不笨，只是学习方式不对。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比如我，就比较适合接受书面文字。而你呢，好像对画面更敏感些。所以我就试了一下把公式转化成了比较形象的图像，不知道能不能有用。哎？哪儿去了，我就放这文件夹里了，不会让那小子删了吧……”

章敏见杨亦卓一直不回应，便回头去看他。结果，这么一回头，她的注意力明显被杨亦卓身后的某处吸引去了。

“你刚才睡觉的时候从床上掉下来了？”章敏问。

“没有啊。”

“那被子为什么会在地上？”

“……”

杨亦卓顺着章敏所指的方向转过身去看，那床被他扔掉的蓝被子正惨兮兮地躺在地面上。

它可是抱着他睡了一个下午的安稳觉呢！

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被子想。

“对不起。”

杨亦卓不想跟她说原因。

他刚要弯腰去捡被子，就被章敏抢先了一步，她抱着被子，说：“没关系，他这被单也该换了。你先找找课件，应该就在桌面的那个文件夹里。”

说话的功夫，章敏就把被单整个从被芯上扒了下来，然后抓起它出了房间，大概是拿去洗了。

章敏早就利落地出了门，但是杨亦卓一直盯了那扇门好一会儿。

他忽然有点羡慕章锐这小子。

杨亦卓原本以为马上就能走，所以身上的厚外套就没脱下来。

他不紧不慢地坐下，外套的面料是光滑的，一动就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他看着笔记本屏幕，但是手没摸触控板，他不好意思真的直接碰人家的东西。他打算先找到疑似的文件名，然后再点开查看。

这个文件夹里的文件名大相径庭，看得他眼花缭乱：高中数学必修一、高中数学选修要点、高三数学经典题型分析、高中数学……

高中数学。

好笼统的文件名。

而且，这里有word，pdf，甚至还有PPT，但唯独这个名为“高中数学”的文件是avi格式的文件。

杨亦卓想起章敏刚刚说她把公式转换成了比较形象的图像，难不成她做了一个动画短片？

他突然有点期待，点开了那个“高中数学”。

视频不是从头开始的，而是自动从进度条中间某段播放的。

“啊~~~~”

一声女人的娇喘，猝不及防。

泄出了画面。

杨亦卓的瞳孔瞬间放大，他扬起大手“啪”得一下合上了笔记本。

此时，门外忽然响起“轰隆隆”的洗衣机声，噪声非常大，应该是个很旧的机器了，一启动整个机身都会跳起来的那种。

章敏应该是在卫生间洗她弟的被单，她刚刚大概没听到。

应该没听到吧……

杨亦卓平复了一下剧烈起伏的心跳。

什么情况！

虽然只有半秒钟，但是刚才他分明还是看到了，画面里有一对光溜溜的男女紧紧地正面抱在一起……忘情地……蠕动着。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他也是成年人。

问题是，这东西是谁的，章敏的？还是她弟的？

居然还取了个“高中数学”的名字打掩护。

杨亦卓忽然觉得莫名的好笑。

他听见门外轰轰的巨响，鬼使神差地、又斗胆慢慢打开了电脑。

视频里的内容，emmm…

“轰隆隆”和“嗯啊啊”的声音交相呼应，两边的节奏竟然能融合在一起，也是蛮神奇的。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了亚当和夏娃。

古老的东方有一个美丽神秘的伊甸园，那里有一棵充满着诱惑力的果树。

其实不需要蛇的引诱，亚当和夏娃一样会偷吃禁果的。他想。

因为，有的事情，关于人类原始的冲动和本能，可能真的经不起考验的。有时候，上帝的试探真的是有点多余。

杨亦卓当然也不例外。

说是没反应，那是不可能的。他本来穿着厚外套就热，现在感觉更热了，他感到从脖颈一直热到耳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发烧了。

杨亦卓把外套褪了一半透了透气。

他突然好奇地想到，章敏看过这个东西么。他实在无法想象一向一板一眼的章敏看了这个会做出什么反应。

杨亦卓低笑了一声，脸也红了。

他甚至会怀疑，这个五好学生懂不懂这种事……

不至于吧，毕竟她是有男朋友的。

那个温宇。

想到这，杨亦卓的笑意凝住。他听见洗衣机声音消失了，便赶紧关掉了视频。他又找了一会儿，直到看到一个名为“高一数学函数for YYZ”的PPT文件。

这大概才是真正的课件。

杨亦卓打开查看了一下，里面全都是用各种图形和其他类似的生活例子的图片解释出来的函数公式，有点像看图说话。

虽然为学生做课件是老师应该做的，但他还是有点感动。

章敏推门进来的时候，杨亦卓已经拷好了文件，关上了笔记本。

“打扰了，我走了。”

杨亦卓扬了扬手里的U盘，低着头，不去直视章敏，说完话就往她家防盗门外走。

“课件找到了？”

“……嗯。”

“老师，”杨亦卓一把攥着门把手，转过头来，“今天谢谢你。”

“嗯。”

章敏察觉到了从章锐房间出来以后，他的反应就有点怪，但没多问，还是目送他出门了。

几天以后，章敏再给杨亦卓补习数学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他进步了很多，图像教学法果然奏效了，她很欣慰。

补完数学以后，他们就会直接到网吧，他反过来教她游戏。杨亦卓说她现在勉强从菜鸟晋级到不是很菜的鸟了。

章敏很开心，她准备好给温宇一个惊喜了。

当章敏不假思索地一一回答了温宇一连串有关英雄联盟的问题时，温宇眼里的惊讶是可想而知的。

刚才一开始，她吹牛说自己会玩这款游戏的时候，温宇本想随便拿几个LOL小问题让她出出糗，没想到竟然没难倒她。他接着又问了几个比较深入甚至生僻些的尖酸问题，还是没得逞。

看起来，确实做功课了。温宇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个得意洋洋的女人，心里想着。

但是也说得通，没有什么知识点是章敏在短时间内背不下来的，任何理论都不可能打倒她。理论不行，但实操就……

温宇忽然就提起了兴趣，他抱着“看这小姑娘还能装多久”的心情，拉章敏跟他共同玩一局。

终于等到这一刻。

这个一直深藏在章敏心里、并默默为之努力的甜蜜小秘密，终于可以抖出来了。

为此，她还特意挑选了一件淡蓝色的裙子穿。她准备好展现一个崭新的、有趣的自己给他看了。

她问他：“我今天好看么？”

“好看，看来是有备而来，还挑了件战衣，”他想了想，坏笑地凑到她耳边说，“幸亏你没穿那条红色的，不然我就真没心思打游戏了。”

章敏若有所思地愣了一会儿，红着脸低下头。

“来吧。”他打开自己带来的笔记本。

章敏则还是用章锐的电脑登陆上了自己的账号。

今天星期二，他们都没课。

正午阳光明媚，老妈上班，老弟上学。安静的房子里只有她和他。

窗外除了鸟叫，就是楼下几个院里的大爷聚堆儿打象棋的声音，响亮的落子声和时而发出的说笑声。

这要是以前，画面大概就是章敏坐在床头看书解题，温宇坐在桌旁对着电脑全神贯注地大杀特杀。

或者，章敏出出进进地打扫房间，温宇坐在桌旁对着电脑全神贯注地大杀特杀。

或者，章敏安静地躺在床上睡觉，戴着耳机的温宇坐在桌旁对着电脑全神贯注地大杀特杀。

再或者，章敏出门了，毫无察觉的温宇坐在桌旁对着电脑全神贯注地大杀特杀。

总之，人是在一起，心却在两个世界。

现在，他终于邀请她来到他的世界里，还把那个世界里的趣事和朋友介绍给她。

“队友想拉我们一起，行吗？”

“当然可以。”

队友匹配组队的时候，温宇收到了一个邀请，他接受后就拉章敏进了一个房间，里面已有三个陌生人，段位分别是两个钻石和一个白金。他们的游戏ID名非常整齐，皆是KG开头。

KG是他们战队的名字，展开为Keep Going，一直前行。

很好的寓意。

章敏从来都不知道温宇还有自己的战队。她想起前几天他还去参加了一个LOL俱乐部的粉丝聚会，这些游戏里的朋友已经从虚拟世界走出来，成了他现实的好朋友。而她现在，当然也很乐意钻进那个世界里与他们结识。

温宇没来得及向他们介绍章敏，游戏就开始了。

温宇擅长打野，所以从游戏一开始，就一直在山谷里游走。留着自己家里的野不吃就先跑去偷吃人家的，路子很野，对面负责打野的大哥表示很崩溃。

而章敏作为射手则和温宇的一个专打辅助的队友一起去了下路。

“你大胆在前面打输出就行，Tom的辅助很强势的。”温宇说。

同样是玩辅助的，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章敏才发现什么叫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