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言尽朝野之弊,少年壮志如云
与此同时,张府。
张居正独自一人喝着闷酒,看着桌前的辞呈,眼神之中的落寞之色宛若实质,整个人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如果说,自己呕心沥血所写出的奏本没有被任何人关注。
这对于他而言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那么今天的事对于张居正而言便足矣致命了。
要知道,他自幼便被奉为神童,闻名乡里。
若是真的去做了景王府侍读,与严党产生联系,那他这些年来的所有名声可就彻底的废了。
张居正当然不曾料到,是朱载圳主动要求的他。
毕竟朱载圳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娃娃。
在他的所有猜测之中,此次前往景王府做侍读,都是严党的意思。
但无论如何他都想不明白。
为何严党会关注到他?
他只是个翰林院编修啊!
且不说相比于严嵩差了多少,在这京城之中,他根本都还排不上号。
可严党为何就关注到了他?
张居正怎么样都想不明白。
但他知道,他绝不能答应这种要求,不仅仅是为了他的名誉,同样还有着心中的抱负。
接近严党去和他们一起祸害百姓?
张居正宁死。
他已经想好了,这两日内他便会辞官。
想着,张居正的表情也是不由得愈发苦涩,眼眶都不由得红了起来,暗暗为自己心中的抱负所叹。
然而就在这时,府中的下人缓缓走了进来。
“老爷,景王殿下来了。”
闻言,张居正顿时一愣:“谁?”
“景王殿下。”下人恭敬开口。
张居正完全愣住。
景王来见自己作甚?
难不成是严党的意思?
张居正从未想过朱载圳能够如何,毕竟他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娃娃,且还和他没有任何的联系。
他几乎立刻便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刚想拒绝不见。
但紧接着,他便意识到了这或许是个机会。
景王才不过区区十二岁。
若是能从其口中探出些许严党的企图,未必会是坏事。
想着,张居正当即开口:“可还有其他人?”
“只有景王殿下以及数名护卫。”
听到这话,张居正不再犹豫,当即起身,整了整衣襟,旋即便朝着门外而去:“速速前去迎接。”
与此同时,门外。
朱载圳看着眼前的张府,心情同样也是有些紧张。
这可是张居正啊!
且不说这家伙在历史上的名号到底有多响亮,就说个离朱载圳最近的。
央视纪录片里,这家伙都是能单独拿出来说一集的存在。
当然,朱载圳也清楚,现在的张居正还不是巅峰。
也正是因为如此,朱载圳才想着拉拢他。
若是以隆庆万年乃至于万历初期时候的张居正,他肯定就没有这种心思了。
现在的张居正还没有完全被明朝官场的大染缸所染。
他的心中还有着自己的执念,不会如后来那般联合高拱对徐阶清算,联合冯保这个宦官斗高拱,独掌朝堂。
简单来说。
就是现在的张居正,还年轻,还想着辅佐圣君重振大明。
后来的张居正则是想以一人之力扭转乾坤。
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可想而知。
不多时,张居正的身影也是缓缓的走了出来,朝着朱载圳行礼。
“拜见景王殿下。”
两人之间离的并不算近。
但朱载圳却还是立刻便闻到了张居正身上的酒气,淡淡一笑:“张公这是饮酒了?”
“心中苦闷...饮了一些。”
张居正十分坦然,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请。”
朱载圳笑着和张居正走进了书房。
待到坐下后下人上了茶离去,朱载圳这才开口:“本王听闻张公即将成为本王的侍读,心中欣喜难耐,特来提前拜见。”
来了...
听着朱载圳这老道的发言,张居正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一定是严党的人教的。
不然的话,一个十二岁的娃娃怎会如此有礼?
还提前来拜见?
这是要做给群臣看的?
严党果然要扶持景王!
仅仅一瞬间,无数想法便在张居正的脑海中涌了出来,他立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殿下可能有所不知。”
“臣..这些时日患病,正意辞官。”
“这侍读之职...只能另请他人了。”
张居正这话说的十分自然,但让他没料到的是原本还带着笑容的朱载圳竟然在这一刻直接就严肃了起来。
而且他的眼神始终都在盯着自己。
那眼神中带着莫名的气势。
甚至就连张居正都不由得觉着有些心慌。
“张公这是打算逃避?”
朱载圳紧紧的盯着张居正问道。
其实对于张居正辞官这事朱载圳有些印象。
在历史记载中,张居正就是因为自己的《论时政疏》不受重视,心灰意冷。
直至几年之后,他更是直接辞官,开始游山玩水,见到了百姓困苦,这才重返庙堂。
但哪怕就是这样。
他在整个嘉靖朝,除了例行奏本之外,再未上过一奏。
但那应该是几年后的事。
朱载圳没料到张居正竟然现在就要走。
难不成是觉着这次拉拢是严党所为,他不想和严党产生关系?
仅仅瞬间,朱载圳便想清楚了这点,未等张居正开口,便再次问道:“难不成张公以为...此次召你为王府侍读。”
“是严阁老所为?”
朱载圳紧紧的盯着张居正,表情格外严肃,根本不像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
不然呢?
张居正心中顿时便冒出了这三个字。
但看着朱载圳那严肃的表情,他嘴唇微微动了动,却也没说出口。
朱载圳看出了他的表情变化心中顿时了然,当即再次开口:“本王早就听闻过张公之名。”
“前些时日,小阁老来拜见时,更是听闻了张公所奏之事。”
“深以为然。”
“特才让小阁老将张公召为景王府侍读。”
张居正愣愣的看着朱载圳,心中的所有疑问在这一刻全部迎刃而解。
但这一刻,他最在乎的已经不是这些了。
而只是朱载圳的那一句话。
对于他所奏之事,朱载圳深以为然!
深深地吸了口气,张居正沉吟了良久,这才颤声问道:“殿下看过臣的奏本?”
“不错。”
朱载圳丝毫都不犹豫,当即点了点头:“本王认为,张公奏本内所言之事,正是我大明如今之弊。”
若是面对旁人,朱载圳或许还不会这么直接。
但是面对张居正则不同。
要想拉拢到张居正,朱载圳就一定要表现出对时局的精准判断。
大明现在的状况如何,朱载圳心知肚明。
在上次见严世蕃时看过张居正的奏本之后,朱载圳便早已想清楚了这一次的会面。
他必须要直接一些。
果然,张居正的表情再次发生了变化。
本来满是落寞的眼神之中猛地便涌出一股莫名的光芒。
终是有人认可了他的看法....
他紧紧的盯着朱载圳,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怎么开口。
而朱载圳也并没有去管他如何,沉默了一下后便继续说道。
“我大明开国至今,已经一百八十一载。”
“由盛而衰。”
“如今北虏屡犯我大明边境,犹过无人之境,烧杀辱掠,无恶不作。”
“南有倭寇横行,无数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朝堂上下,党派林立。”
“各地之内豪强占地...”
“如今我大明社稷已有倾颓之象,张公不想着报国,难不成就要这样退去?”
朱载圳的语气异常有力。
他明白,面对张居正这个人。
第一次见面就一定要给他来一次猛的!
其实这些话若是传出去,已经足以治罪。
但面对张居正,朱载圳却没有什么顾忌。
且不说这些话他会不会传出去。
以他现在的身份,就算传出去了,只要他不认,谁都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而且此时的朱载圳也顾不上这么多。
这些话并不只是单纯为了拉拢张居正。
如今的大明正处于一个历史关键节点,朱载圳并没有必胜的决心,但作为一个穿越者。
既来了一遭,又岂能不改变一些东西?
张居正紧紧的盯着朱载圳,满脸震惊之色。
朱载圳那一声声的话语就如同一根针一般直接刺进了他的心中。
他万万没料到朱载圳此次前来竟然会和他说这些话。
且这些话竟然会从一个十二岁的娃娃口中说出来。
张居正的第一想法就是这些话会不会是严嵩严世蕃之流教朱载圳说的。
但转念一想,他便否认了自己的这个猜测。
若是严嵩严世蕃等人能有此心?
大明又何至于此?
且他只不过是一个翰林院编修,又怎配让严嵩等人如此算计?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愈发震惊,足足沉默了良久,这才悠悠的道了句:
“这些话是殿下自己所想嘛?”
张居正紧紧的盯着朱载圳,似是想看到朱载圳的表情变化。
“不然呢?”
但朱载圳却没有任何畏惧,迎着张居正的眼神,直接点了点头:“难不成张公以为有人敢和本王说这些?”
张居正不置可否。
是啊,怎会有人敢和皇子说这些呢?
一个弄不好便是诛族的大罪。
可正是因为如此,他的心情也愈发的复杂。
他紧紧的盯着朱载圳,心中明明有很多话想说想问,但这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该说什么?
与朱载圳讨论国政?
亦或是再去钻牛角尖问到底是不是朱载圳自己的意思?
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
沉默了片刻,张居正只是问出了一句话。
“殿下有何打算?”
朱载圳仍是没有回避,丝毫都不犹豫的开口:“张公以为,汉孝文帝为君如何?”
“汉孝武帝为君如何?”
“唐太宗李世民为君如何?”
“我明朝成祖为君如何?”
这四个人物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存在,而他们也都有一个共同点。
且不说是以何种方式登基,他们都不是长子继位。
而朱载圳要表明的也就是这点。
张居正瞬间便明白了朱载圳的意思,整个人呆若木鸡。
朱载圳这一声声的话语就如同一根刺一般直接诈进了他的心中。
但让朱载圳意外的是,紧紧瞬间,张居正便露出了释怀之色。
仿能说出那般话的人岂能没有这般志向?
真正让他惊讶的是,朱载圳竟然如此坦诚,这让他的心情格外复杂。
朱载圳也明白,这些话对于一个生活在封建时代的人冲击是巨大的。
不过他没必要如此心急,此次给张居正的冲击已经足够了。
只要张居正心中有着挽狂澜于既倒的志向,那他一定会想通。
想着,朱载圳便要起身离去。
不过就在他要走出房间的时候,张居正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
“殿下既有此志...又何必与那严党之流相交?”
朱载圳立刻便停下了脚步,转过头迎向了同样在看着他的张居正,格外有力的说道:“不用严党又能用谁?”
“用徐阶?”
“用朝中哪些所谓直臣的言官?”
“张公以为,他们是否有这样的胆魄?”
朱载圳顿了顿,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不屑的笑容:“他们跳不出那所谓的祖训。”
“就如同你若想完成心中的抱负只能找本王一般。”
“这天下,聪明人并不少。”
“但敢于不走常规,勇于革新者,却万里挑一。”
“更别说这面对的是我大明九州万方。”
“但千疮百孔的王朝真正需要的并不是那一个个所谓的缝补匠,而恰恰就是这万里挑一的革新者。”
“既是如此,他们又哪里比的上严党?”
“至于你所想之严党品行如何...”
“张公,你何不细细看一看你认为的那些正直之臣,其相比于严家又有何区别?”
朱载圳记得很清楚。
在历史上,徐阶最后被清算时,家产远远要比严嵩多的多。
其家眷从始至终一直都在祸害当地。
尤其是在徐阶搬倒严嵩,做内阁首府之后。
整个徐家便已经可以称之为土皇帝了。
他家乡松江一带更是流传着不从徐家便无活路等一系列的说法。
这些事,现在有严党这个最吸引仇恨的在,所以并没有什么人在意。
既然张居正需要理由过心里的关。
朱载圳不介意给他点出来。
言罢,朱载圳直接便走了出去。
张居正并没有相送,而是愣愣的坐在椅子上。
朱载圳刚刚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断在他耳边回响,他整个人就如同魔怔了一般。
脑海之中突然就想起了这庙堂上下很多细节。
一刹那,好像很多他平日里还极为在乎的东西,逐渐变得有些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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