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是构建现代化经济体系的基础，也是实现共同富裕的重要路径。随着数字经济的发展，农村电子商务创业成为带动我国农村地区产业振兴和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的新模式。农村电子商务因创业活力不断增加、就业吸纳效应不断提升、市场份额不断扩大、消费潜力不断激发，对推进乡村全面振兴起到了重要作用。因此，本书立足乡村振兴战略背景，首先从农民工返乡创业的视角研究了我国农村电子商务发展的微观路径；其次考察了以农村电子商务创业为代表的乡村数字化转型对我国农村特色产业集聚、劳动力就地就业和农村劳动力流动的影响及微观作用机制；最后系统研究了农村电子商务创业对农村家庭消费规模、消费结构、数字消费及消费不平等的影响。

近年来，我国农村电子商务经历了快速发展。截至2019年，全国农村网络销售额达1.7万亿元，同比增长19.1%；全国农产品网络销售额达1.3万亿元，同比增长21.2%。但是，关于我国农村电子商务发展的路径及其经济效应的研究还较少。与此同时，“十三五”以来，我国大量农民工返乡创业。农民工返乡创业给我国农村电子商务发展带来哪些影响，其影响机制是什么？农村电子商务创业是否带动了农村劳动力就地就业？农村电子商务创业是否提升了家庭福利？这些问题不仅是政府部门关心的重要问题，也是学术研究中关注的重大问题。本书旨在对此进行系统研究。本书的主要研究内容和具体研究结果如下：

第一，推动形成多层次高质量的返乡创业模式对激发农村创业活力，繁荣乡村产业及促进乡村全面振兴具有重要作用。本书首先研究了2016年以来，返乡创业政策的实施对县域电子商务创业的影响及微观作用机制。具体而言，本书将2000—2019年县域电子商务企业注册数据与县域统计年鉴数据进行匹配，利用2016年实施的返乡创业政策，使用准自然实验双重差分法，研究了政府部门支持的返乡创业政策的实施效果。研究发现，返乡创业政策的实施显著促进了县域电子商务创业。总体而言，返乡创业政策的实施平均每年增加了11.11%的县域电子商务企业注册数量。同时，双重差分模型估计了样本期间的平均处理效应，经测算，返乡创业政策的实施平均每年提升了约2.78%的农村电子商务创业幅度。这一结果在排除其他同期政策、缩短样本时间及进行平行趋势检验后依然成立。进一步，本书通过研究阿里研究院的县域淘宝店铺注册数据，发现政府部门支持的返乡创业政策促进了县域地区利用淘宝平台进行电子商务创业，提高了县域淘宝店铺的存活率，并增加了县域淘宝店铺的平均订单数量。机制分析发现，在人口流出的县域，返乡创业政策的实施显著促进了当地的电子商务创业。这表明，外出务工带来的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的积累有助于进城务工人员在返乡后进行电子商务创业。异质性分析发现，返乡创业政策的实施更有利于西部地区的电子商务创业；同时，在人力资本前期积累较丰富的地区，返乡创业政策的实施会更加显著地促进电子商务创业，这也表明了人力资本的积累对县域电子商务创业具有重要作用。这些研究结果表明，政府部门支持的返乡创业政策显著增加了农村电子商务企业数量，并有助于淘宝店铺等小微企业的存活，也说明了出台区域性政策是促进农村电子商务发展的重要路径。以上研究揭示了实施返乡创业政策是提升农村地区创业活力、繁荣乡村产业及实现全面乡村振兴的重要推动力。

第二，就业是最大的民生，就业稳定是收入稳定、消费稳定及社会稳定的前提。农民工返乡创业并带动就业是促进农村居民就业、提升农村居民收入的重要手段。一方面，城镇产业转型升级对低技能劳动力的需求逐步降低；另一方面，乡镇企业衰落，非农就业机会减少，机械化普及率逐步提高，使得农村无需过多的农业劳动力。因此，返乡创业，进而拉动就业是促进农村居民本地非农就业的重要方式。返乡创业政策的实施有助于促进电子商务企业进入农村，而市场主体的增加将吸纳农村地区的剩余劳动力，创造就业岗位，从而带动农村居民本地非农就业，提升农村家庭的工资性收入。农村居民充分就业有助于减小城乡收入差距，促进共同富裕的实现。基于此，本书利用西南财经大学中国家庭金融调查与研究中心于2017年、2019年采集的中国社区治理调查数据，研究农村电子商务创业对农村劳动力就业的影响及微观作用机制。本书研究发现，农村电子商务创业显著促进了农村居民本地就业。总体而言，电子商务创业家庭每增加1%，则吸纳就业人数增加38.74%。在行政村中，平均电子商务创业户数为5.733 6户，平均吸纳就业人数为429人。经测算，电子商务创业户数每增加1户，就将促进32人就业。在控制双向固定效应后，上述结果依然稳健。机制分析发现，农村电子商务创业促进了农村特色产业发展。进一步的研究表明，农村电子商务创业减少了农村劳动力外流的情况。利用家庭微观数据，笔者研究发现，农村电子商务创业提升了农村居民的人均收入水平，且主要通过提升农村家庭人均工资性收入来提高农村家庭总收入。这揭示了农村电子商务创业是稳就业，促进农村特色产业发展，提升农户收入的重要渠道。

第三，在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中，打通消费“堵点”、建立新型消费体系至关重要。由于我国农村地区具有广阔的消费市场，因此，进一步激发农村居民的消费潜力对推动消费升级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要持续提升农村居民的消费能力，就必须不断提高农村居民的收入水平。农村电子商务发展可通过两个方面改善家庭福利：一方面，农村电子商务发展可以促进农村居民就业，提高农村家庭收入，进而促进消费；另一方面，农村电子商务发展通过降低信息搜寻成本、企业运营成本及固定成本来促进专业化分工，从而增加交易量。较低的交易成本有利于产品多样化。电子商务平台通过减少市场分割，不仅使网络卖家可以进入更大的市场，而且使消费者可以从商品竞争中享受优惠价格，这间接提升了家庭的可支配收入，从而促进家庭消费。本书主要关注农村电子商务创业通过提升农村家庭人均收入对农村家庭消费产生影响。基于2017年、2019年采集的中国家庭金融调查数据，在控制家庭固定效应、年份固定效应、户主特征变量及家庭特征变量后，笔者研究发现，农村电子商务创业显著增加了农村家庭总消费。机制分析发现，农村电子商务创业主要通过提高农村家庭人均工资性收入来促进农村家庭消费。异质性分析发现，对户主年龄较大、户主为女性、收入较低、距离所在城市中心较远的家庭而言，农村电子商务创业对其消费的促进作用更大。进一步地，笔者将农村家庭总消费分为农村家庭生存型消费和农村家庭享受型消费，发现农村电子商务创业对农村家庭享受型消费的促进作用较大，而对农村家庭生存型消费的提升作用不明显。同时，本书发现，农村电子商务创业减轻了农村家庭消费不平等，有助于均衡农村家庭消费水平。此外，基于中国县域数字乡村指数，本书研究发现，县域电子商务发展对每亿元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中线上消费金额占比、人均线上生活消费订单数、人均线上生活消费金额和乡村生活数字化指数等都有明显的提升作用，且这一作用在人口规模较小、地形起伏较大的地区更为显著。这表明，县域电子商务创业程度的提升降低了当地贸易成本，并对受到人口、地形等因素限制的地区产生了更大的消费边际效应。

本书在数据使用、研究方法、研究视角和研究内容上具有如下创新点：

第一，本书基于家庭微观数据和县域电子商务企业注册数据，利用准自然实验方法，构建评估农村电子商务创业的实证模型。本书突破了微观数据间匹配的限制，能够更全面地阐释农村电子商务创业的作用机制，从而对现有研究形成有效补充。在数据使用和研究方法上，本书利用多方面的微观数据进行匹配，形成独特数据集和准自然实验方法，具有一定的创新性，具体如下：①在微观数据使用方面，本书将2000—2019年县域电子商务企业注册数据、县域统计年鉴数据和县域淘宝店铺注册数据进行匹配，形成县域层面的电子商务创业数据集。该数据集不仅较为精细，而且能够全面刻画“十三五”以来，我国农村电子商务在时间维度和县域空间维度的发展状况，这为其他学者研究电子商务创业提供了新的数据集。在研究电子商务创业带动就业方面，本书使用了中国城乡治理调查数据。该数据详细记录了行政村的电子商务创业和就业情况，有助于我们系统评估创业带动就业。②在因果识别方面，本书将2016年以来开展的大规模返乡创业试点作为准自然实验，利用双重差分模型，系统研究了返乡创业政策对电子商务创业的因果效应。

第二，本书在创业理论、就业理论和消费理论的框架下，以农村电子商务创业为切入点，研究了我国农村电子商务发展的路径，为促进乡村振兴和实现共同富裕提供了新的理论视角。在研究内容上，与已有文献不同，本书主要关注我国农村电子商务发展的路径及经济效应，具体如下：①在我国农村电子商务发展的路径方面，本书重点研究了政府部门支持的返乡创业政策对我国农村电子商务创业的影响，这为理解我国农村电子商务创业的形成提供了新视角。已有文献对创业影响因素的研究，主要从企业家个体特征、社会制度及地区特征等方面展开。此外，本书的研究发现，返乡人口的流动有助于促进知识溢出，从而刺激农村电子商务创业，这拓展了现有的关于知识溢出的研究。②在农村电子商务创业带动就业方面，本书将研究视角从消费者转向生产者。已有研究电子商务发展影响微观家庭的文献主要集中在家庭消费方面，基本认为电子商务发展显著增加了家庭消费支出，而消费需求的满足和搜寻成本的降低可能是作用机制；同时，电子商务发展在促进家庭消费、改善家庭福利方面的效果在农村地区和偏远山区更为明显。本书在研究电子商务发展对微观家庭的影响时，从消费者福利视角转向生产者福利视角，通过对家庭劳动力的非农就业、多重就业和新业态就业等进行分析，弥补现有研究的不足。现有关于电子商务发展影响劳动力市场的文献主要集中在劳动力创业和劳动力收入方面，基本发现了电子商务发展对创新创业的刺激效应和以淘宝村打造为代表的农村电子商务发展对农户增收致富的显著作用。本书转向劳动力就业的视角，研究农村电子商务发展对优化农村就业结构的作用，丰富了电子商务发展影响劳动力市场的相关文献。本书不同于以往研究仅关注宽带、光纤等通信工具的升级换代，而从最具代表性的数字经济应用——电子商务切入，研究其对农村劳动力就业的影响，从而拓展了有关数字经济影响劳动力就业的研究。③本书深化了有关电子商务创业促进家庭消费的研究。已有文献主要从单一电子商务平台的发展角度对家庭消费进行研究，如关注淘宝平台对家庭消费的影响。与这些研究不同，本书不仅关注家庭网络消费，而且关注农村电子商务创业对农村家庭总消费及家庭消费结构的影响。在研究机制方面，与上述文献的研究机制不同，本书将利用电子商务发展促进家庭收入增长，进而促进家庭消费提升这一影响机制进行研究。进一步地，本书利用中国县域数字乡村指数分析了农村电子商务创业对数字消费及乡村数字生活指数的影响，这丰富了有关电子商务创业影响家庭消费的研究。已有关于消费不平等的研究主要关注城市内部消费不平等或城乡消费不平等，而较少关注农村内部消费不平等。本书在既有文献的基础上，测算了行政村的家庭消费不平等，并研究了农村电子商务创业对消费不平等的影响。研究发现，农村电子商务创业有助于减轻农村内部消费不平等。因此，本书为考察农村地区的消费不平等问题提供了新的实证研究视角。本书的政策意义如下：

第一，本书为系统理解我国农村电子商务发展的路径和农村电子商务创业的经济效应提供了微观层面的经验证据，对推动全面乡村振兴和实现共同富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本书利用2000—2019年县域电子商务企业注册数据探讨了我国农村电子商务发展的路径，并结合中国城乡治理调查数据和中国家庭金融调查数据详细研究了农村电子商务创业对劳动力市场和家庭消费的作用机制。

第二，本书评估了返乡创业政策的实施效果和农村电子商务创业所产生的就业效应和消费效应，为相关部门出台促进农村电子商务可持续发展的政策提供参考。自2016年以来，我国政府分三批开展返乡创业试点工作，并为此投入了大量资金。这是否带来了相应的经济收益？返乡创业是否带动了本地劳动力就业，是否促进了农村家庭消费？对于这些问题，本书将使用准自然实验方法，合理评估返乡创业政策的实施效果及农村电子商务创业所产生的就业效应和消费效应，从而为相关部门制定促进农村电子商务可持续发展的政策提供参考。

王奇

2024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