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那么远这么近
静谧初夏，岁月无声。
别人家的庭院探出来的蔷薇垂满了篱笆。
开满了层层叠叠的粉白色的花，相映在怒放的芍药花丛，芍药花已被茂盛的蔷薇压弯了腰。
那些花儿在咸湿的海风中摇曳，顺着风飘走了自己淡淡的花香。
高耸的一排联排别墅所在的位置，以前也是棚户区的一部分，这个世界好像从来都不缺分类，硬要将贫富划分开来。
而这条径直深长的巷子，是躺在中间分隔的标记，一边是市井商贩琳琅满目的商品有种烟火中说不出的繁华，一边只是镂空黑色铁艺嵌入的灰墙，墙里边好似清幽的环境不受打扰，将墙外的喧闹吞噬。
墙上那种独特的灰色，像烟灰，又或许比烟灰的灰更高级。
孟辰远心里觉得这是好看的眼帘幕布。
每当从杂乱的棚户区走出去的时候，踩在标记的起点，他不知道终点在哪里，对于未来，孟辰远也只能是迷茫。
这是他来到这座城市的第二年，在这里上高二，他已经不记得随着父亲搬了多少次家了。
之前，记忆里或多或少还有挥之不去的母亲的记忆，但，母亲终究是抛弃他们淘金去了。
这个城市，纵然也是没有母亲的一切。
都习惯了。
有的人和事真的会被逝去的时光冲淡。
早上的六点多，街边的早点摊生意非常火爆，上班的和上学的扎着堆买早点。
徐记早点的徐阿姨透过一堆的脑袋缝隙，看到刚开门出来的孟辰远。
“辰远啊！等一下。”徐阿姨不顾接顾客给过来的钱，从摊位门口闪出来，把早就准备好的豆浆和包子塞给孟辰远，“给，拿着早点，趁热吃，啊。”
孟辰远刚准备开口拒绝，徐阿姨已经回到摊位上招呼生意去了，徐阿姨见他呆立着，从人群中探出头来，向他挥挥手微微一笑，“快去吧！”
孟辰远摸着热乎的早点，一抹余温升上心头。
从棚户区沿街一排破旧的商铺外面，档次稍微高一点的新商铺区，对着别墅区的灰墙，一直排到了路的尽头。
街边的叫卖声通过喇叭竞相播放着。三三两两结伴的学生陆续经过。
“辰远，中午放学记得来拿菜哦！”
辰远总是一人行走着，纤细的身杆也总是一件黑色的薄外套。人群里很显眼，老农夫菜店的于大叔很远就看见了孟辰远，招呼着他。
“好，谢谢于大叔。”
孟辰远告别于大叔，捂着早点，渐渐向前走。
身后有买菜的顾客在问于大叔，“这小伙谁啊？”
“老孟的孩子。”
“哪个老孟啊？胡子拉碴，跑摩托车的那位？”
“可不是嘛！这老孟不容易啊！一个人带着孩子上学，老家还有一位残疾的老娘，上面给他家扶贫，又安排他老娘进了养老院……”
于大叔的尾音消失在脑后。
天空铅灰色的云层慢慢积压成一块一块，这样压抑的色彩，整个世界都被这清晨的天空感染。
孟辰远心里涌上莫名的怅然若失。
走出这条贫富标记的街道，垂直横着一条宽阔的主道，左边是一个被绿植覆盖的公园，右边则是别墅区的正大门。
学校在别墅区的东边，中间又穿插了好几条街道。
别墅正大门缓缓驶出来一辆奔驰停下，副驾驶车门开启，一位女孩轻盈下车。
她那清纯的脸庞在阳光下仿若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一头乌黑的发丝随风轻轻飘逸，为她增添了几分灵动之美。女孩怀中抱着一摞书本，下车时，或许是动作稍急，一本书悄然滑落，掉落在了地上。
此时，孟辰远正从旁边路过。他本是绕开车头前行，视线随意游移间并未留意到地上的书本。
一步跨出，恰好一脚踩在了那本书上，半个清晰的脚印顿时印了上去。孟辰远瞬间回过神来，脸上闪过一丝慌张，急忙俯身去捡书。
而女孩也正蹲下身来伸手去够那掉落的书本，两人的头就这样不偏不倚地碰在了一起。
“哎呀！”女孩轻呼出声。
孟辰远则忙着道歉，“真的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脚下，你没事吧？”
说话间，他手中原本拿着的早点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碰撞从手上滑落，孟辰远却似浑然未觉，只是目光定定地看着女孩。那双眼眸中，原本的慌乱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所取代，他就那样入了神，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只剩下眼前这个有着清纯面容的女孩。
女孩拿起书抖了抖，又捡起地上的早点也抖了抖，抬头一瞬间也被孟辰远干净的脸庞愣住神。
两人对视了几秒，孟辰远下意识躲开。
“依雪，你怎么了？”车上的女孩在驾驶室，头偏向副驾一边。
女孩附和着回道，“没什么，书掉地上了。”
孟辰远准备道完歉转身就走。听到“依雪”这两个字，心里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不禁猛地一惊。他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住，脸上满是惊讶与不可置信，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惊喜，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紧张和难过。他缓缓转过头，眼神紧紧地锁住杜依雪的脸，仿佛想要从她的面容上找到往昔的痕迹。
隐隐还有奔驰车的引擎低声怠速轰鸣，孟辰远这才看清，车内是个时髦女孩。妆容精致，她右手潇洒地握住方向盘，左手优雅地夹着一支香烟，微微仰起头，深吸了一口，随后缓缓吐出一缕缭绕的白雾，那烟雾在车内有限的空间里缓缓散开。她偏过头，看向杜依雪，眼神里带着一丝随意与关切，说道：“依雪，我载你去学校吧！”
杜依雪的目光望向前面拥堵的道路，眉头轻皱，摇了摇头说：“不了，表姐，你看前面正塞车呢，你去忙你的吧！”
她顺手合上了副驾一边的车门。
“好吧！注意安全，那我走了。”
她的表姐一脚油门左拐入大道，几声响亮的轰鸣之后，车消失了。
孟辰远此时想大声叫出“杜依雪”这三个字，但又怕认错了人，他心里想，同名的人太多了，或许她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杜依雪呢。
孟辰远思虑着，回头向前走。
“喂，你的东西不要啦？”杜依雪跑了几步跟上去，手中的早点抛向了他。
孟辰远稳稳地接住，她没再多看他一眼，在闪过孟辰远的身边时，嘴角洋溢着浅浅的笑意。
孟辰远看向杜依雪远去的背影，似陌生，又有些熟悉。
难倒真的女大十八变吗？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那个栀子花开满了的校园。
突然感觉到空气里夹带着芬芳浓郁的栀子花香。
那是一个午后，北方的阳光炽热而浓烈，校园的小径两旁，洁白如雪的栀子花肆意绽放，浓郁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杜依雪穿着一条浅色的连衣裙，静静地站在草地花圃旁边写生。
突然，几个调皮捣蛋的男孩子冲了过来，在打闹中不小心甩了杜依雪一身泥。
杜依雪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而那几个男孩子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在争抢她刚画好的写生。
画架倒在了一边，各种各样的笔撒了一地。
孟辰远惹怒了老师，被请了出来，他在操场跑完几百米便在草地的一角摊坐着休息。他循声望去，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他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大声呵斥着那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