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三尺微命

“玉天哥怎么样了？”

本来准备出发呼兰府的高六儿及长海儿因刘玉天的突发病情耽搁下来。这天一早，高六儿马上就来找刘长海，询问刘玉天的病情。

“送隔离处去了，我爹也开始发高烧，你没事儿吧，六子！”刘长海肉眼可见的憔悴，仿佛这几天一下子老了很多。本来哥哥从北边回来了，娘也要回来了，自己也被知府大人重用调查劫匪案，可家中突发事故，让他感觉一下子天都塌了。

“没事，长海儿哥，最近几天都在忙着给府衙送药材。”没去成呼兰府的二人，一个在负责城内治安，一个在负责给府衙医官送药。

“长海儿哥，你好好休息休息吧，眼珠子都红了。咱俩都没事，就证明啊，老仙儿保佑着咱们绥化府，保佑着咱们。”

其实高六儿没事，情有可原，毕竟没怎么接触。但长海儿竟然是因为府衙差事多，并且在准备规划呼兰府引匪出洞的路线，没空回家，才躲过了一劫。

而他爹刘老大就没那么幸运了，在和玉天同吃同住下，很快也有了发烧的症状。在长海儿及时发现后，第一时间送到了隔离处，这一时间城内病患并不多，所以医生很快接手了病患并开始治疗。病情虽然没有恶化，但依然高烧反复。

在那天回到怀仁堂后，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他忘记了什么。但那个时候，已经晚了。他就是个普通人，历史上的大事听说过，不记得，这也是我们普通人的缩影，不是吗。

是那场1910年，席卷整个东北，甚至华北、山东的鼠疫。

绥化府衙动作十分迅速，在黄家杰的号令下，迅速成立专班。全城及下属县城全面通令。

一、发现家中有伤寒病患必须上报。城内外及各县乡加大摸排，警察队、捕盗营做好防护措施加大巡逻力度。

二、成立隔离处并召集全府医生、郎中进行商研，对于已经处于隔离的病患及时进行记录观察。由医师对于死亡病例进行验尸。

3.约谈包括万育堂、怀仁堂在内的药材商，对于鼠疫的相关中草药数量进行清点，由府衙拿出经费进行批量收购。禁止哄抬药物价格。

4.向黑龙江巡抚衙门进行求援，增派医生、护理人员支援绥化府。

……

一时间城中人心惶惶，百姓纷纷抢购雄黄、上冰片等药材。百姓们也不在秋收之余串门唠嗑了，除了药铺、米铺，也基本没有店铺开门营业了。

……

夜深人静之时，高六儿放下了笔，将薄薄的几张草纸揣进了怀里，怀里还有几块纱布包裹的东西。并且走出房门能看到月光照在这片大地上，这片大地历来困苦，几千年霜风塞北，今而更是即将迎来危难之日，内忧外患，他的家乡太苦了，但他的家乡从不缺忠义之士，也从不缺寒地里的热血。

高六儿裹了裹身上的狗袄。

焖子娘酿出来的富裕小烧是那么的醉人咧口，香气扑鼻。

高六儿回想起妈妈叮嘱的：腰板挺溜直的，别毛毛腰。

刘老大依然还在那棵大树下给自己讲着霍元甲名满津门，就在今日。

高六儿想起了还没让刘大娘给说个媳妇，这次以后一定多攒点钱。

半大小子们还在院子里扎马步，吵着嚷着习得神功，南拳北腿不在话下。

高六儿迈着大步的步子，虽然没冷到有哈气，但气雾弥漫了双眼。

女人们迎回了自己从北边回来的当家的，幸福能在盼得良人归，孩子们围绕着他们的爹，摸着爹的口袋看看有没有带回来什么洋玩意儿。

高六儿念叨着：松花江上，松花江上。

小满他爹改过自新，不再抽大烟，抱着小满往地里走去，一边忙活秋收，一边看娃在地里逗蚂蚁。

府衙里为国为民的橘猫老爷，永远慢一拍的智多星师爷，看到他依旧怯生生的万育堂伙计亮子，把他从外面背回来的刘掌柜……

如果能用一点微光，照亮更多的人看到曙光的希望，那便值得，因为那一天，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只要活下来，就能看到——风掣红旗，漫松嫩。

吱呀——

刘卜推开了门，灯还亮着，黄家杰和几名吏员还在敲算银钱，张之洞张相爷造的银元铜元拉开了大清最后的币制改革帷幕，黄家杰眼珠子通红的盯着厚厚的账本，希望能多变出些银钱来。

“大人，刘长海送上来的。您过目。”刘卜将几张有折痕的纸张呈给了黄家杰。

黄家杰走到一旁，打开了纸张：

“张三着鼠疫，李四问仙师。

讲是歹天时，交代着细利。

王五请童乩，童乩开药味。

银花白骨露，配了三斤二。

赵六讲免惊，生死天注定。

这是歹运气，了钱没大至。

张三病沉重，送入隔离处。

当夜张三死，王五怪李四。

李四怪赵六，赵六怪天气。

拢总无道理，生祸相带利。

通风连洗手，切莫串门走，

瞒报害死人，大家着紧醒。

早打预防针，注意除老鼠。

着信官府敕，就会无大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