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顾行殊垂眸，恭声道：“微臣明白。”
皇帝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发完了怒火，又打起感情牌。
“朕记得，你已经二十了吧？”
顾行殊颔首：“微臣今年刚满二十。”
皇帝忽然笑起来，仿佛刚才那个疾言厉色的人并不是他，“那也该成家了，可有喜欢的女子？”
顾行殊淡声道：“并无。”
他之前跟老太君说皇帝有意为他赐婚，只是为了敷衍老太君。
但皇帝现在，倒像是真的有了这个打算。
果然，皇帝转身坐回龙椅，笑着道：“朕听说，周御史的嫡孙女温柔贤淑端庄大方，而且对你颇有好感。你们年岁相当又郎才女貌，若你没有意见，朕便为你们赐婚如何？”
顾行殊垂在身侧的手指用力捏紧，指节泛白，但神色依旧镇定。
他没有直接拒绝，只是温声道：“多谢皇上厚爱。但微臣的兄长才病逝不久，微臣此时成婚实在不妥。”
皇帝满不在乎：“顾行骏又不是你的亲手足，何须在意这点？就算暂时不成婚，也可以先把亲事定下来嘛。”
“但在外人眼里，顾行骏就是微臣的亲兄长。”
顾行殊接着道：“而且，贵妃娘娘也十分关心微臣的婚事，前些天还特意传信，让微臣的表妹薛清怡来侯府陪伴老太君，其实也是想让微臣与表妹有机会相处一二。”
“微臣与薛家表妹虽只有兄妹之谊，但此事毕竟是贵妃娘娘的一片好意，微臣不好在此时与旁人谈婚论嫁，免得让娘娘寒心。”
“所以婚嫁之事，微臣想等兄长去世满一年，薛家表妹离京后，再请皇上赐婚。”
皇帝听完这番话，陷入短暂的沉思。
荣贵妃善解人意，经常为他分忧，因此即便没有孩子也深得他的宠爱，但这几年，她也开始有了自己的私心。
他知道荣贵妃插手顾行殊的婚事是什么意思，贵妃毕竟姓顾，到底还是向着侯府啊。
周御史是他的心腹重臣，对他一向忠心耿耿，之前周御史曾在他面前提起过，自己的嫡孙女对顾行殊有意。
他有意促成这桩婚事，如此一来，也能多个人牵制顾行殊，甚至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顾行殊的才能，是瑞王和璋王远远比不上的，他自然也对这个儿子很满意。
尤其顾行殊率兵在北疆与漠北国的这一战，本以为这一仗至少要持续个三年五载，没想到顾行殊用兵如神，才一年多就凯旋了。
但也正因为顾行殊实在太优秀了，优秀得让他这个父皇，都有些忌惮。
他如今还只是侯爷，来日若做了王爷，难保不会对皇位生出什么想法。
所以当他听到民间那些关于私生子的流言，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顾行殊！
但顾行殊进宫后一言一行滴水不漏，甚至愿意自请驻守边关从此不再回京，这多少打消了他的猜疑。
皇帝不认得薛清怡，但是稍一联想她与侯府的关系，自然记起薛清怡的父亲是哪个了。
皇帝收回思绪，漫不经心道：“朕想起你那个表妹是谁家女儿了，她的身份，做你的正妻有些勉强。你若喜欢，收了做个妾室就好。”
其实顾行殊出征前，他也知道顾行殊从外面带回一个民间女子，还想娶做正妻。
那时他并没将此事放在眼里，毕竟当时顾行殊马上就要出征，极有可能三年五载回不来，犯不着他多此一举棒打鸳鸯。
而顾行殊回京前，他的那个未婚妻就已经改嫁了。
他还以为贵妃又是在为他分忧，没想到她存了自己的小心思。
顾行殊漆眸中多了两分厌恶，但被他极好的掩饰起来。
他声音温和道：“多谢皇上厚爱，但微臣对表妹没有男女之情。只是自从微臣兄长病逝，老太君身体一直不好，微臣想让表妹多陪伴老太君一些时日，待老太君身体好些，便送表妹离开。”
皇帝知道顾行殊是侯府老太君带大的，他知恩图报也是好事。
他没再勉强，笑着道：“你兄长刚走不久，你这个时候议亲确实不太合适，那就再等一阵吧。”
顾行殊恭声道：“谢皇上体谅。”
皇帝点头，“朕今日也累了，流言一事就交给你来处理。好了，你退下吧。”
“微臣告退。”
顾行殊领旨离开皇宫，唇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讥讽。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帝不愿给的，不能自己伸手去拿。
但是皇帝给的，即便万般不情愿，也只能叩谢皇恩。
正如他的生母……当年被迫生下了他。
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辙，他和萋萋的孩子，一定会名正言顺的出生。
*
接下来几日，顾行殊都在调查这起流言的源头。
却意外发现，流言竟然是从江湖第一杀手组织，钩月楼中传出来的。
他的真实身份，除了皇帝和他的生母，就只有老侯爷顾重山、荣贵妃、老太君以及皇帝身边的几个心腹知情。
别说顾行骏了，就连顾重山的夫人罗氏，都一直以为他是顾重山在外面的私生子。
顾重山不仅将他挂在罗氏名下，甚至连爵位都要传给他。
罗氏哭过闹过甚至寻死过，顾重山非但不为所动，还威胁罗氏再闹下去就休妻另娶。
罗氏没办法只能接受了这个事实，但从来不待见顾行殊，他从小是被老太君带大的。
所以钩月楼一个江湖门派，怎么会知道这种皇室秘辛？
难道是有当年的知情人，收买了钩月楼？
这次的流言虽然没有指名道姓说他就是皇帝的私生子，但皇帝的私生子确实只有他一个，也难怪皇帝怀疑他。
所以，顾行殊决定亲自前往钩月楼一趟，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搅弄风云。
钩月楼位于南风塘，距离京城有数百里之遥，一来一回至少要三四天。
阮萋已经接管中馈，将她留在侯府顾行殊还算放心。
但他才刚回京没多久就要和阮萋分开，哪怕只有几日，心里也有些不舍。
几番缠绵后，顾行殊将阮萋抱在怀里，“萋萋，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南风塘吧？南风塘风景秀美，正好带你出去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