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姻如刀
拒绝了留饭的申请后,在妇人千恩万谢中。
常开也是离开了此处。
不过在离开之前,常开也是摸了摸魏大顺的脑袋,给他扫除了些许体内沉疾,打了个机锋,说了句会有缘再见的。
但这还真不是常开胡言乱语。
实在是冥冥之中自有那种感悟。
他与这孩子之间......因果,还没有断掉。
日后定然有相见的机会。
当然。
按照那位刘阿能的说法。
这一趟妇人的病靠着常开算是治好了。
那么她也没有理由再拒绝他的邀请了。
若是没有意外的话,这几日收拾完毕东西,魏大顺会随着他们一同到那松江府去。
听了这话,常开也是不由得为他们感到高兴。
男人对妇人的感情,瞒不过常开的【灵明】。
在这个众生如浮萍一般的时代中。
这等真挚。
着实也让常开感动。
甚至等到他身上的力气恢复多少后,还在回去的路上,他便摸出了自己这一次得的【红绳】,准备帮他们看看姻缘。
不同于老金毛留给他的【命器】,这一次的【红绳】在被降伏后,并没有消失。
常开轻轻抚摸,感受着这件【命器】带给他的悸动。
这【红绳】是一根由多股细线编织而成的绳索,每一股线也都不是完全平滑的,它们在相互交织的过程中,会形成一些自然的细微凹凸。
当常开开始用手指轻轻划过这根绳子时,这些微小的不平整就会使他的皮肤产生摩擦,带来一种粗糙而又细腻交织的感觉。
这是一种温暖的质感,又带有一丝轻微的刺痒。
但在常开【灵明】全开之下,这又是另一种感觉。
在他的【灵明】视觉下,这【红绳】变成了三段不同【物质】交织在一起。
这三段【物质】常开之前在【得意坊】降伏它后,也已经仔细端详过了。
其一为【月属】。
性为太阴,常开只是把玩,还不觉得什么,若是【灵明】念头而去,就觉得一股阴冷彻入心肺。
另一是【连接】。
常开当初就是靠着这一段,远赴万里之外,附到了郭白龄的身躯之上。
最后一个,就是他现在所需要的【姻缘】。
其实之前常开能够降伏这件【命器】,所依靠得的,就是对于【弥勒】天命的补充。
也是如此。
在他的降伏过程中,其他一系列类似于【祈福】,【桃花】等等内容,最后都融合在了这【姻缘】之上......
他有一种感觉。
相对比前两者,自己对于【姻缘】,可能会有更多的操控之力。
可是......
怎么操纵呢?
就在常开思索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熟悉声音的叫唤。
“小常开,你可总算是回来了啊!”
常开抬起头,看了一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
自己已经走到了自家的弄堂里。
只是说是弄堂,但在外城区,这更像是随处吐痰在地的贫民抱团取暖地。靠着天生的平地或河流,在厂区的压缩下挤在一起,努力开花繁衍——这就像野外的狗尾巴草,虽然不起眼,却拥有着澎湃的生命力。
而称呼他的不是别人,正在常开的邻居,张阿婶。
她虽然平日里喜欢占点小便宜,嘴巴刻薄点,但心底子里,还算良善。
至少这些年来,常开在她的馈赠中,吃到不少油腥子。
也是如此。
好几次她与过往客商吵架的时候,他还会过去帮腔一二。
常开一边想着,一边也是轻轻搭腔。
“阿婶啊,是回来了。”
张阿婶满脸疼惜道。
“这几天照顾那西洋人,可算是累坏了吧!”
“那西洋人也真不是个东西,你忙前忙后的,也不知道给你买两串大肉肠子补补力气......你等着,你婶子家刚包了饺子,拿点去。”
常开连忙摆手,他当然明白哪些话只是客气,哪些话是发自心里。
若是自己今天真答应下来拿几个饺子回去,虽说这婶子不至于食言,怕也绝对晚上会把那棉被给心疼得抓破。
“不了不了.....大金毛这次也是没有熬过去,我这活计,也算是歇息了。”
张阿婶也是一愣,来不及答话,常开也是打断了。
“婶子,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瞧着常开自顾自走的背影,张阿婶有些着急,为他担心:
这年月,像常开这样的半大小伙子能有个工作,着实是不容易。
“小常开,你要么跟潮哥儿一同去做生意吧。”张阿婶咬了咬牙说道,“潮哥儿是看你长起来的,有他一口吃的,少不了你一口的!”
“不用啦,张婶!”常开转过去瞧了张阿婶一眼,“我胆子小,做不了那等活计,怕给潮哥儿丢人。”
潮哥儿是张阿婶的儿子,范潮。
从小五大三粗,是个精壮汉子。
长大后,纠着七八个同龄汉子,在这外城的街头,做那拦路的“好汉”。
当然这等好汉,上头是带着引号的,他们,并不是做那些打架劫舍、拦路抢劫的好汉————说句实话,以他们的本事也做不得那些。
他们的活计就是盯着那些外来的客商,瞧明白哪些人是好欺负的,就往他们的必经之路上那么一躺!
接着,几个人冲上前去,就气势汹汹的要医药费。
虽说报酬不少。
但是这活计,风险也贼大。
当初张阿婶的老伴,刚躺下,就被一穿着破落羊皮衣的老头一脚踹飞。
在床上哼哼唧唧躺了小半年,掏空了家里的积蓄还不见半点好。
最后是范潮听不下去,十来岁不到的孩子,去柴间掏出了镰刀,让他爹自己给结果了!
也是如此。
虽然潮哥儿对常开还算不错,但常开是从来没有动心过。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张阿婶急了。
只是她还没有说完,常开又悄悄转过去,给她说道。
“婶儿.....听我一句劝,潮哥儿他做的事情也不是多么正经事,趁着他还年轻,看看能不能做点其他的,否则总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也是一件风险!”
张阿婶听了常开这话,也是长叹一声。
“开哥儿,你是我自小看起来长大的,自然也是明白,你心里是有主意的,你未来,肯定能成事......但是婶儿也要说你,话说的容易,做起来哪有这么轻巧!”
“我们这些人啊,这辈子也就只能做这点活了,潮哥儿他爹是做这个的,潮哥儿他就只能做着这些,潮哥儿他爹死在这条路上,潮哥儿以后估摸着也是会死在这条路上,但是这没办法,这就是命!”
说完,张阿婶也是意气阑珊地走了。
留着常开默默站着。
摸了摸【红绳】。
过了良久。
才掉头回了家。
他头疼欲裂,到自己那十来平米的平屋内寻了点早已凉了两天的白水,喝了下去,没有半点好些。
“姻宫逢刑,中年丧夫。”
常开默默吐出这八个字后,他才感觉自己的头疼,好了一些。
他瞧见张阿婶刚刚那般丧气,想起了今日同样见到的那位妇人。
想了一下,这阿婶的婚姻会不会有着老树开花的可能。
便把刚刚的【红绳】姻缘的目标,算到了她身上。
只是刚刚念头一起。
那原本老老实实的【红绳】,在他眼里,就和暴动一般,疯狂的嘶喊和诱惑的低语开始在他耳边回荡起来。
下一秒。
在【灵明】的世界里。
那【红绳】居然自己动了起来,将常开紧紧缠住。
无数各色的雾气,在【红绳】的线索里,弥漫开来。
他似乎听见了争吵,哭泣,悲痛,以及最后的寂寥。
在那一刹那。
他似乎体会到了张阿婶的婚姻。
那种不幸。
就如同彻骨的寒刀,真真切切的刺向了自己。
“这……”
常开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
他伸手按往左边胸口,感受到了心脏剧烈快速又生机勃勃的跳动。
在那等温暖下。
他才算是驱赶走了这等寒冷。
“特么的。”
“这东西我再也不用了!”
这种像是完完全全经历了一场痛苦婚姻的感觉,打死常开,他也不愿意再去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