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一天，师父开始堕落
瞬间，门外厅里都楞了两三秒。
李知恩后知后觉的捂住口鼻，却已经太晚，门外马上传来更暴烈的反应。
“玛德还真有鬼，给老子滚出来！！”
猛然间，来者像是吃了炸药一般，踹门声‘邦邦邦’一下比一下重。
李知恩甚至没有发现师父已经醒了，他情急之下直接拉开房门，反手一掌便摁了出去：“嘘！！！！妖孽噤声！不许吵我师父…”
伴随着重物坠倒的声音，很快，在李知恩单方面的压制下，来者发出了不屈而倔强的‘唔唔’声。
客厅中，师父不禁扶额，有些无奈也有些惆怅。
“真是…~”
门外廊道里，李知恩还怕吵醒师父，在将来者扑倒后马上续上一招‘蝎子摆尾’，用脚尖猛地勾住房门再慢慢带回来，轻轻关门。
与此同时，被李知恩捂着嘴压在身下的青年瞅准机会腾出手来，对着李知恩的太阳穴左右猛击。
但下一秒青年就愣住了。
李知恩甚至都没拿正眼看他，单只左手啪啪两下就将他双手拍开，并且重重砸到地上回弹了两下。
“噗呃——”
青年顿时双眼往外凸出，挣扎的力道也浅了许多。
他隐约感觉，自己两只手的合金骨骼都变形了。
——该死，这家伙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咦？”李知恩得偿所愿的关上房门，放松之余回头一看，也愣住了：“你怎么鼻青脸肿的？”
看到李知恩的正脸再听到他尚且稚嫩的声音，早就有些透不过气的青年当即憋得满脸紫红。
——提莫他还只是个小鬼！！
青年一怒之下再次甩起右臂，结果又被李知恩轻轻一挡拍回去。
啪——
防震防炮的刚石地面被他的铁臂砸得裂开。
然后是左臂。
啪——
还有左腿，右膝……
最终，李知恩手脚并用，将青年硬控成一个‘大’字摊在地上，而且这是李知恩第一次与外人交手，有点不知轻重，青年就明显感觉到自己大腿内侧有两块被硬生生的压成了死肉。
恰巧那周围装了内置敏感器，疼得他当场翻白眼。
李知恩初初下山尚未经事，瞧见青年痛苦的模样他也有些无措，不单是因为他还没怎么用力，更因为二师姐曾经跟他讲过。
‘那世间的妖魔遍地，却未必所有妖都该死，它们当中也有像你这样的小妖，生性本善。’
与此同时，师父交代的话也清晰在耳。
‘从今往后，除你我师门，所见皆敌。’
——听师父的，现在就该掐死这妖人。
——可是他好虚弱，可能就只是一个遭到同族排斥的可怜小妖…
有些于心不忍，但又不敢擅作主张，李知恩思来想去只能折中处置，于是朝青年小声威吓：“我可以松手，但你不许叫喊，否则我我，我把你头拧下来，听到没？”
青年听到了，但他已经无法做出回应。
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有限的空间里使出了所有的拳脚功夫，甚至没能挣脱李知恩钳在他脸上的手……
“不说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
“好，我会松开你，然后把你绑起来，等师父醒来后听师父发落，你没意见吧？”
“…”
终于，李知恩松开手。
青年猛地吸进一口新鲜空气，却完全没有活过来的那种感觉，相反，他的大脑开始不受控制的回忆今生往事。
他叫祖一，道上人称祖爷，亲近点的叫阿祖，无限龄396年，积分储蓄却月月清零。
作为太初厄龙的末代血脉，嗅觉上的敏锐助涨了他好战的心理，帮助他从腥臭的下水道一路攀爬，靠拳头和半身的义体，坐上安和集团的第三把交椅，并且被集团总裁收为义子。
不幸的是在被收为义子之前，他已经和总裁的女儿也就是当今的义妹发生关系，并为彼此装上了名为‘绝爱’的敏感器。
更不幸的是总裁大爹没多久就被人害死了，包括总裁的女儿，也因死亡而降维至下界。
而在半个月前，总裁的女儿突然浑身是血的出现在他的公寓，一问才知道她偷渡升维成了逃脱者，转头公寓被执法队轰成了废墟。
到这里，祖一回想起来仍然心有傲气。
因为号称天才云集的执法队对他们展开了长达半个月的疯狂猎杀，最终还是被他顺利逃脱，但祖一不论如何也想不到……经历万难之后，他竟会被一个毛头小子摁在地上羞辱。
啪——
突然一股巨力拍上头顶，宛如裂开的疼痛猛拽回祖一的意识，而当他迷糊间看到李知恩满脸无辜的对他说了一句‘醒醒’，他瞬间便感觉到浑身气血狂涌上头。
“不许拍我！的！头！”
瞅着祖一鼻青脸肿又咬牙切齿的愤怒样子，李知恩有些庆幸他并没有死掉，而且也没有大声叫喊，说明他还是听得懂人话的。
李知恩索性收回手来，背靠自家房门，遥望露天走廊外面的无边世界，怔怔出神。
他把自己锁在外面了。
他不敢敲门叫醒师父。
祖一可不知道李知恩在发什么呆，他被绑着手脚靠坐在墙边，余光一扫，瞅见李知恩的门前有一块干瘪的肠印，像极了杀人魔留下的痕迹。
“咳嗯，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不小了，名字……等师父醒了再告诉你。”
“师父师父的，怕别人看不穿你身份吗？”
“嗯？”李知恩察觉到什么，却想不通理由，只好反问道：“你在说什么？”
祖一仰头靠住墙壁，颇为淡然的说道：“瞅瞅你这身旧布衣吧，明眼人一看不是cos就是仙道余孽，加上你的力气你的言行，你无疑是后者。”
——仙道余孽？
李知恩暗自思量，很快就想起师父说过的天庭已死千万年，再加上封神榜登仙碑都被毁了，说明师父和师姐们可能真是世间仅存的神仙。
关于力气，李知恩不知如何辩解，索性不辨：“劝你还是收敛一点比较好。”
“收敛？”祖一险些破防：“你有脸说我？”
李知恩直率的点了点头，并由衷说道：“我师父向来无情，你这些话要是被她听了去，我估计你是活不成的。”
“生而为人且学做人，生来非人更要学人，这是我二师姐教我的，意思是做人处事要有分寸，失了分寸就是自作孽的畜生了。”
祖一沉默了。
在无极领域的世界观里，他是标准的人，非要细分人种的话也可称为龙人。
但这不影响李知恩的话对他同样适用。
而且，虽然李知恩没有正面回答，但也已经变相承认仙道身份，如果他再不识相的胡言乱语，恐怕真要交代在这。
——看来，这小子是真心想留我。
“我叫祖一，叫我阿祖就行。”
“好，我会告知师父。”
“碍于一些原因，我正在被执法队追捕，迫不得已才躲到这里，这里的主人和我有些交情，用来藏身还算安全。”
李知恩想了想：“何意？”
祖一也认真的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想，你们和我一样都不想见到执法队，那么我们可以联手，虽然我帮不了别的，但至少能让你们安心住在这，我来掩护你们。”
李知恩并不知道执法队有多厉害，但就像曾经的玉池山一样，有最弱的他也有最强的师父，这下界有小妖也必定会有很强的大妖。
“一切听我师父的。”
“行，守规矩，我懂。”
等了片刻，祖一狐疑问道：“要不你进去问问？”
李知恩这才终于把手从身后抽出来，有些难为情的搓了搓鼻梁：“师父在休息，不能吵她，而且……这门我不知如何打开。”
门外，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
客厅里的师父轻擦了一下油光润亮的嘴唇，看着不经意间便见了底的空碗，她的眼里不禁闪过一丝异色，声音也亮了几分：“放他去吧。”
说话间，她随手轻轻一挥，后头的门锁便‘咔’一下解开，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些许异动。
像两只伏在洞外的野猫，反被洞中猛兽的呼吸声吓得炸毛，随后是祖一如释重负的一声：“谢了！”
紧接着房门缓缓推开，李知恩探头进来，迎面就见师父背对着他坐在客厅里，那明明纤细的背影，却好似有千斤重，压得他有些透不过气。
“师…师父。”
“嗯。”
简短却缓慢的对话后，房间里的氛围再度凝固。
李知恩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门口，目光闪烁，不知该看向何处，直到偶然瞥见桌上的碗，发现师父似乎已经用过他做的汤面，这让他心头一喜，也有了小小的期待。
师父似乎也察觉到李知恩的情绪变化，她再次看向身前的碗，似有些难以启齿。
就在这时，门外再度传来对话声。
女：“阿祖，刚有人投诉你楼上在c地，咋回事？”
祖一：“没什么，是我的人过来了。”
女：“咦？那怎么裂开了！！哇我的地啊！！”
祖一：“闭嘴，那间房也住人了，不想死就别吵吵。”
女：“欸？702？欸？！不行不行，那那那是我…”
祖一：“警告你，再哔哔别怪我翻脸。”
女：“……”
祖一：“走吧，去整两套新衣服，一男一女，放他们门口就行。”
很快，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渐渐远去。
伴着轻微的关门声，师父偏过头，淡淡的往隔壁房间瞧去：“可都明白了？”
尽管师父看的不是他，可李知恩还是下意识的点头答应：“懂了一些，知恩日后自当谨言慎行，但还有诸多不明，请师父指点。”
“足够了。”师父收回目光，复而抬手，再次扶住额头并合眼小憩：“余事，你自会领悟。”
李知恩本有许多问题想问。
比如仙道是否危亡？
比如这山下是否人间？
比如师姐们是否在此？
比如，敌人究竟有多强大？
然而看着师父沉默不语的背影，李知恩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他想起师姐们相继离去的光景，又回想起昨日的天变，他隐约感觉这两者间必有关联，而师父面对神陨仙灭亦无动于衷，显然也是知晓内情。
整个师门，只有他一人被蒙在鼓里，这让他心中五味杂陈，自是烦闷。
——只怪我太弱，早该勤加苦练的…
——要是能多为师父分担，就好了…
带着肉眼可见的懊恼，李知恩背靠着房门，渐渐滑落下来缩进墙角。
尚且睡不着的师父分明感觉到屋里空了许多，这让习惯独处的她莫名舒适，但也不免无奈。
因为李知恩一沮丧就会悄悄自闭，如果不管他而他又钻牛角尖出不来，渐渐地他就会越躲越远。
以往这种时候都是老七负责，可现在……
“汤，不错。”师父眉头微蹙，极艰难的夸了一句。
门口的李知恩怔怔抬头，就像即将枯萎的盆栽忽然获得雨露浇灌而后又迎来一轮新阳照耀，他猛然间亮起眼眸，欣喜之时，嘴边瞬挤出一颗小酒窝：“那那午时我再给师父熬一锅。”
师父如释重负的‘嗯’了下，放松之余，倦意如潮水袭来，她很快便沉入梦乡。
事实证明，睡觉也需要消耗气力。
吃饱后再休眠，师父这一觉睡得很踏实，也很久。
白天整整一天，师父从扶额睡到趴着睡，最后滑到地上撇开腿张开嘴，片刻都没有醒来。
而李知恩也在中午熬汤面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些奇怪的动静，细一听，竟然是师父在打呼！
——
大师姐：‘知恩呐，你知道仙子为什么要辟谷吗？’
李知恩：‘为什么？’
大师姐：‘因为吃多了要拉屎。’
李知恩：‘……’
大师姐：‘那你知不知，仙人为何要以入定代休眠？’
李知恩：‘因为…因为修炼！’
大师姐：‘错！因为醒着睡才像仙人，所以仙人们从来都不会直接睡觉，而一旦不小心睡着，他们就会因为太久没睡觉而打呼噜，这呼噜一打，则说明他们已经无法自控，必将一步步堕入凡尘。’
这一天，李知恩惊恐的发现，向来满口胡言的大师姐竟破天荒的没有骗他。
师父的呼，打得比南风惊雷还要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