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夜晚常室山
黄昏在海鸥的翅膀下逐一溶尽，眼中的月色正在涨潮，岛上的一切都淹没在发光的波澜里。
“本来这么晚回家都会被骂的，不过有你在我身边就没问题了。”
二阶堂惠理对着他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左手拿着一根分开的Papico棒棒冰。
枝源八云咬下一小块橘子味的棒棒冰，天气很热，但冰依旧把头冻得生疼：
“呼呼~~~被堂舅讨厌这件事不要啊，我和母亲在岛上可真的没地方住了，这里的旅馆价格又贵。”
“哈哈，又不会赶你走。”
就在二阶堂惠理的笑容溶解在闷热的空气中时，枝源八云的眼角余光，窥视到了什么。
不知何时，被淡雾笼罩的常室岛宛如融化在黑色的水里，唯独山体上裹着一条细而长的血色丝线，在朝着山中的某处缓缓流淌。
就像......婴孩和胎盘之间联结的脐带一样。
“这是什么？岛上什么时候有灯光秀了？”枝源八云指了指常室岛。
二阶堂惠理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然而映入眼帘的只是一座漆黑的常室岛。
所谓的灯光秀，只是一座灯塔在岛边闪烁着夺目的光。
“虽然我没去大城市见过灯光秀，但我知道一定不会这么随便的......”二阶堂惠理还以为他是在挖苦岛上过于落后。
她的语气像是没看见岛上的血色丝线，这让枝源八云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这次竟不需要触碰任何东西，就能看见不能看见之物。
不一会儿，那条像脐带一样的红线消失不见，眼中的常室岛恢复了正常，
“这样.......那应该是我看错了。”
“小源，我看你今天回来总有些浑浑噩噩的。”
二阶堂惠理抿了抿唇，不知是否该提，但还是说道，
“你难道.......还在想调月吗？”
枝源八云像一条鱼那样不停地张嘴又闭上，在他眼角的余光里，黄色的木香花在月光下，绽放在曲径通幽之处。
“抱歉。”
“你干嘛道歉啊。”她的表情很是无语，“还是赶紧回家吧，再晚点，这一段距离是没路灯的，公交都是一小时一趟。”
“好。”枝源八云突然间说道，“现在的大海倒挺安静的。”
“步入夜晚的这段时间通常都很安静。”
太阳已经下山了，大海悄无声息地变幻着模样，黯淡之下是沉稳的波涛，只有看久了，才明白海的下方是不可估摸的深邃。
“突然有点可怕。”
“明明也是在海边玩大的孩子。”
“所以妈妈一直打去海边玩的我，因为太危险了。”
他干笑道。
◇
二阶堂舅舅的家是上了年头的二层日式建筑。
在西稚岛，岛民的房子几乎都有围墙或者篱栏，庭院里不是种植着新鲜蔬菜，就是一些花花草草。
枝源八云和惠理到家的时候，正巧看见二阶堂宗岩火急火燎地从里头走出来，背着个单肩包。
紧接着，骑上车库里的一辆墨绿色的本田CBR250RR。
“老舅，我妈煮的饭就这么不合口味吗？”枝源八云一边挽留一边说，“你别走，我来煮。”
“还没吃呢！只是有三个人不怕死又闯到山里面去了，结果两个人跑出来，一个人在里面失踪了。”
二阶堂宗岩的表情很是郁闷，气到用极其纯正的鹿儿岛方言开骂，
“在这个岛上干活是真的休息不了，真想早点从这个鬼地方出狱。”
“衣服都没穿好，到底是有多心急啊，你上司就这么强势吗？”
从里头走出的枝源绘雪还系着围裙，那看待可怜虫一般的说法，让几人忍俊不禁。
枝源八云二话不说直接跨坐上去。
“老舅，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下来！”
“我也帮个忙，那么大的山，多个人找希望也大。”
不管是梦境还是现实，还是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情都在提醒着枝源八云这不正常。
说不定......只是说不定.......调月汐莉此时真的在常室岛上。
更何况就算和汐莉毫无关系，在找人寻物这件事，他绝对能帮得上忙。
“姐！”二阶堂宗岩看向枝源绘雪说，“快把他拉下去！”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枝源绘雪只是叹了口气，像是意料之中般地说道：
“带他去吧，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他找东西挺厉害的。”
“这......”
二阶堂宗岩着实愣了会儿，按照常理她应该揪着外甥的耳朵，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给我进去吃饭！」才对。
“算了，随便你了。”
不一会儿，二阶堂舅舅便启动了摩托车，
“惠理，你先去吃饭，有什么事情找你姑妈，搞不定再打电话给我。”
“嗯。”
“什么叫做搞不定？我能搞定的事情你肯定搞不定。”母亲不甘示弱地瞪了他一眼。
“这样最好咯。”二阶堂宗岩苦笑了下，载着枝源八云上了路。
“老舅，过去要多久啊？”
“到码头要十分钟左右，坐船倒是挺快的。”
“就......就没有头盔吗？”
枝源八云被风吹得眯眼，刘海往上飞，惹得整个额头都亮堂堂的。
他觉得这里的道路管理实在是太松弛了，竟然连个头盔都没有，亏舅舅还是个警察。
“老舅，你这摩托.......好像光吼不走啊？”
“已经在走了！六十码在乡下很快了！！”
“话说怎么买这种车，我屁股坐的好膈痛。”
“因为规定250的不用一直年检，买大排量的摩托会很麻烦的。”
“？？？”
◇
两人乘坐摩托车一路直奔西稚岛的港口，颠簸的路程让枝源八云受了不少苦。
再经过十多分钟的航程，他们乘坐警用快艇抵达了常室岛。
常室岛的常住人口稀少，政府机构和旅馆的数量甚至超过了民居，海岸处尽是一大片的餐饮店，沿街设置的霓虹招牌在这里显得很突兀。
刚踏上岛屿，便见到一辆警车停在路边，左前灯罩下方有一道磨损的痕迹。
“二阶堂警部！”主驾驶位上是一名看上去很年轻的警察。
“快点。”
二阶堂宗岩立刻带着枝源八云坐进了车内，当他触碰到车辆的一刹那，心中的疑惑迎刃而解。
脑海中浮现出警车在道路上飞驰的场景，正是在那个街道上，一只三色猫忽然从草丛中蹿出来。
速度很快，轮胎活生生地从猫的腹部碾压过去，血肉和内脏在顷刻间爆出，一颗连着肉丝的猫眼倏然飞到草丛里。
“这位是？”那位警察的问话，瞬间让枝源八云回过神来。
“你好，我是他侄子。”枝源八云说。
“别管他。”二阶堂宗岩调整着对讲机说，“佐藤，目前情况如何？”
“一共三人出来两人，一人处于低温昏迷状态，另一人目前身体状况稳定。还有一人失踪在山中，说是早上十点左右失踪的，但是不久前才报的警，我们正在组织搜救队伍。”
“里面没有信号吗？”
“没有。”
“怎么可能？去年投入了大量资金建设信号塔，怎么还会没有信号？工程师在哪里？”
“在现场。”
“打开警笛，加速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