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我不是她
枝源八云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当那两人离开后,他阖上眼睛,似乎能听到各种修复细胞在损伤组织处形成并修复。
神经连接、纤维连接、成骨细胞形成、纤维组织转化成骨,骨痂形成,骨小梁形成、增加、骨化、愈合......
他感觉自己的体内,就像是个在全力超负荷运转的庞大机器,每一颗零件,都在进行着去旧更新,替换上更具活力的零件。
很快,一道直筒手电的光,渗进了大廊,先是照亮地上的花瓶碎屑,最终落在枝源八云的身上。
“是这里!”
是绘莉尚香的声音。
果然如左上一花所说来了人,只见绘莉尚香和清野流歌带着一名医院保安,快步走了过来。
大堂的灯被打开,只见地上躺着两个人,身边尽是一片杂乱。
当她们看见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男子和枝源八云时,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枝源!枝源!”
绘莉尚香急忙小跑上前蹲下身,基本的救护经验让她不敢擅自乱触碰他,声音变得微微颤抖,断断续续,
“发生了什么?谁把你弄成……你、你哪儿不舒服?”
枝源八云的脖子难以动弹,但出于安抚的情绪,他还是努力地转动着脑袋。
“我的脊椎.......断了。”他说完便紧抿着嘴巴。
“脊.....脊椎.......断了?”绘莉尚香又将这句话给重复了一遍。
谁都知道脊椎折断意味着什么......
神经功能障碍、肢体瘫痪、神经源性剧痛,大小便失禁.......
简而言之,那便是枝源八云已经丧失了生活自理的能力。
“怎么会这样.......”
清野流歌的小脸掠过一丝惊慌的神色,手不停抚摸着饱受空气舔舐的手臂,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大叔,能麻烦喊下医生吗?”
被带来的保安大叔哪儿见过这种场面,他今年已经六十三岁了,医院的老爷好,让他在这里有一份安稳度日的活儿。
平日里的工作就巡逻、找人唠嗑,遇到过最大的坏蛋入侵就是外界的老鼠。
“额......我、我......”他哆嗦着手里的手电筒,不知接下去该做些什么。
“对不起,我的错。”
清野流歌捏了捏太阳穴提醒自己,就当她想去找医生的时候,却被枝源八云拦住。
“清野,别。”枝源八云说。
清野流歌像是受惊的动物般,猛地转过头,在修长纤细的睫毛下,美如夜色的眼眸中,透着从未见过的慌张:
“怎么能不看医生?你这样很危险!趁早就诊希望才大!”
枝源八云注意到她脸上透着的惊慌和无助,他想起了小时候在充满消毒水的病房里,医生宣告调月汐莉无药可救的时候,她也是这种表情。
“我想我已经......快好了。”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清野流歌听见,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让我......在这里待一会儿就好,保安大叔,麻烦你带着地上的那个人,去找下医生。”
“额.......诶,好的。”
保安像上了发条的机械木偶,拉着已经昏迷过去的白鲸春草起身,可又马上折返回来问,
“要.......要替你们报警吗?”
报警.......可是警察真的能相信这些事情吗.......
最让枝源八云担忧的是,他害怕知晓的人越多,越会刺激到某些蛰伏在黑暗中的事物,迫使其提前睁开眼睛。
到时候,两个岛上的人全都要完蛋。
“不用了,私事。”枝源八云说,“我们自己能解决。”
清野流歌不理解他,皱着眉头问:
“那你不看医生?这什么意思?”
枝源八云的手撑住地面,颤颤巍巍地想支起身体。
“没,汐莉给了我点些东西,能让我的身体很快痊愈。”
绘莉尚香见状,连忙用自己的身体当他的支柱,两人的姿势就像依偎在一起的亲密情侣。
枝源八云原本只是想看看身体到底恢复到何种程度了,但成年女性温热柔软的娇躯,身体散发的淡淡清香,都让他有些飘飘然。
由于一直在紧挨着的缘故,他的手臂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绘莉尚香胸部的柔软与温热,念及于此,枝源八云甚至产生了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就好的想法。
她那迎合着下巴线条修剪齐整的发丝,也柔顺地滑落下来。
现在的情况,是绘莉尚香好心支撑,可他自己却在利用这事占便宜,枝源八云知晓他是有多么卑鄙、无耻、下流,真不是个东西。
他无法将之前发生的恐怖事情全部抛在脑后,可是最让他难受的是,这幅温暖的身躯竟能给予极大的安慰,想要拥抱绘莉尚香的冲动总是会涌上心头。
为了不让清野流歌发现丑态,枝源八云故意将自己的神色变得不安、害怕,就像一个经历了噩梦,在母亲的怀抱中肆意寻求温暖的孩童。
这样一来,谁也无法指责自己,因为他只是一个「受惊的孩子」。
“光是这样,真的能让身体好起来吗?”绘莉尚香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汐莉给了他什么东西,这又是什么意思?她不是「神隐」了?
“枝源,你是不是死过了?”
清野流歌望着眼前的少年,他正低垂着脑袋,额前的刘海无力地垂落,单薄的身体就像是在忍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
“......”
“枝源?”
“呃.....啊?”
枝源八云的神态像是刚从温润中回过神来,表情显得很是尴尬。
原因没什么,是因为他还是紧紧地挨着绘莉尚香,甚至将脸挨着她衣服下蓬起的胸部,不愿离开。
清野流歌的心中想法并没有枝源八云那般鬼鬼祟祟,她心中只想询问出真相。
“你是不是死过?”
“额......”枝源八云的手抚摸上脊椎,已经没有一丝痛觉。
真的,痊愈了。
但还不想起来。
“你怎么知道?”他抬起头,望着少女那张白皙的脸蛋问,“你是在梦里知晓这些的?”
“果然........”
清野流歌像是在沉思发呆,直到枝元八云问了一句后才点了点头。
“嗯,我做了一个梦,有人.......”
清野流歌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因为这个「人」其实就是自己,但又该如何阐明呢?
“是一个看上去和我长相一样的人,告诉了我。”
可能这样,才最为直观。
“和你一样?”
此言一出,枝源八云忍不住蹙起眉头。
当初在船上的时候,他就觉得清野流歌和调月汐莉有几分相像,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他的脑袋一热,就像有刚沸腾的热水冲入脑壳里,无数的蒸泡炸冒出了一个观点——
二阶堂惠理都能出现两个不同人格的了,凭什么调月汐莉就不能出现两个不同人格的?
“清野.......”枝源八云深吸了一口气,瞳孔重新恢复清明,“你是不是调月汐莉?”
清野流歌站立的姿势有些僵硬。
她从未见过调月汐莉,但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会将自己认作是她?
医院的院长、路上偶遇的大妈大爷、保安大爷,就连枝源八云都在怀疑这一点。
难不成,她真的是调月汐莉.......?
那又怎么会在大阪生活呢?她的名字可是父亲取下的,证明身份的框目里,也只有「清野流歌」而已。
清野流歌的呼吸情不自禁地加快,如果承认,那便是在否认过去的生活,父母不再是父母,家也不再是家。
她心中所期望的记忆,不应该是这样的。
脸颊微微泛红,但那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内心深处升起的一股焦躁感。
“不是,你误会了,我绝对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