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只想和你待在一起
“当然要办啊。”二阶堂宗岩语气轻松地说，“只是地点不再是常室岛，而是在西稚岛的神社里举行。”
“说起来，惠理当年差点就成了神稚女。”
母亲轻柔地抚摸着惠理的头，怀着一丝好奇问道，
“那个女孩现在怎么样了？我记得她很漂亮，和小云关系很好。”
二阶堂惠理明白她指的是当年的神稚女，调月汐莉。
枝源八云微微抬头，回忆起惠理和汐莉同年出生。
按照传统，岛上每六年只能选出一位「神稚女」。
神稚女的选拔并没有特别严格的标准，也并非如外界传言，只有最美丽的女孩才能担任。
当初，调月汐莉患上了一种罕见的疾病，身上会无缘无故出现类似毛细血管分布的暗色伤口，连医生也束手无策。
因此，神官决定让她成为那一年的神稚女。
调月汐莉的病情在第二天突然好转，而隔天，惠理不慎从树上跌落。
“六年前她就不见了。”
二阶堂惠理尽力保持着语气轻松，避免让坐在后面的两人感到沉重，她「神隐」和枝源父亲是在同一年。
“宗岩，你们怎么不派人去找呢？”
“我们肯定找过了，但没有找到。”
“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消失呢？一定是你们这些警察没有仔细搜寻，老百姓给你们警察钱，你们就应该尽心尽责地为老百姓做事啊，可不要钱到手了什么都不去做。”
面对枝源绘雪的抱怨，一阵短暂的沉默降临，二阶堂宗岩也默不作声。
对于母亲来说，这个岛上的警察可能就是一群拿钱不干事的无能家伙，岛就这么大，一个人竟然找不到。
枝源八云收回目光，看向道路的另一侧，车辆正好驶过本地的一所高中。
“惠理，你在这里上学吗？”他询问道。
车内的气氛随着话题的转移逐渐变得轻松，二阶堂惠理微微侧头，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说：
“实际上没有......我正在参加函授制学校的高中课程，平日里还挺悠闲的。”
“那是什么？”母亲好奇地追问。
“这是一种通过网络进行的远程教学方式。”她笑容满面地解释，“学校的同学们都很温柔，很开心。”
确实，比起坐着轮椅在学校里，她更喜欢待在家里进行视频教学，感到安心且舒适。
“变化真大……”
枝源八云望着窗外的景色，西稚岛的房屋和道路在他记忆中显得杂乱无章，但这种无序反而让人感到舒心。
“惠理，你要不要带小源出去转转？”二阶堂宗岩笑着提议，“也很久没回来了。”
“这里有地方可以玩吗？”枝源八云还没等惠理回答，就兴奋地说。
他其实并不太想出去玩，只是觉得故乡在自己未曾察觉的时光里，从无到有发生了变化，这既不容易，也令人难以置信。
“当然有！海岸公园和体育公园都修得很好！现在岛上还有麦当劳！”
二阶堂惠理转过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的发丝在落进车内的阳光下闪耀，熠熠生辉。
“但我们已经开过去了。”二阶堂宗岩提醒道。
“不远，老舅你们先回去。”枝源八云兴致勃勃地说，“我想去看看。”
车停了下来，枝源八云立刻下车，自告奋勇地把后面的电动轮椅搬了下来。
“惠理。”他笑着拍了拍轮椅。
“嗯？现在就去？”
二阶堂惠理望着他的身影，他的衬衫被海风吹得轻轻鼓起，在视野的余光，她看到公交车沿着海岸线缓缓驶来。
“就当陪我散散步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他的眼神深邃如海。
她还没等他说完，就急切地回答「好」。
◇
“听说在城里，很多学生都会在暑假把日程排得满满当当来学习，你也是这样吗？”
二阶堂惠理一边灵巧地操控着轮椅，一边与紧随其后的枝源八云闲聊。
那些五彩缤纷的娱乐场所和麦当劳似乎并未引起他的兴趣，或许他并不是特别渴望玩耍，而是对这些能将岛屿点缀的建筑情有独钟。
“满满当当倒是有，但到底是不是学习我就不知道了。”枝源八云轻松地回答，“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打发时间，顺便写写小说。”
“你还没从小说的道路上毕业啊？”她调侃道。
“你不是也还没从绘画的世界中毕业吗？”他反问。
“你怎么知道？”她投来诧异的视线，圆溜溜的，像玩偶熊的眼睛。
她很喜欢漫画，那些只存在于脑海中的故事，能变成分格漫画跃于纸上。
那份感动与震撼，让二阶堂惠理在初次阅读时激动不已。
而这种感情，在无法行走后抵达了高峰。
父亲经常会在警局里过夜，因此二阶堂惠理已经习惯独自在家，但她却没有坚强到能忍住寂寞。
独自一人的夜晚，她都会到那个不属于任何地方的彩色漫画故事中自由遨游，无穷无尽的假想世界给予了她不少安慰。
以前的漫画作为兴趣其实可以舍弃，但现在对二阶堂惠理而言，漫画是从痛苦现实中带出去的必要手段。
“我注意到车后排有新的颜料痕迹，应该是最近几天沾上的。”枝源八云解释道。
“哇，没想到你眼睛还挺尖的嘛。”
尽管道路是双向单车道，但在附近就是商城，导致交通异常繁忙。
枝源八云出于对她的关心，主动伸出手握住后方的把手，帮助控制轮椅。
“谢谢，这样我放心多了。”她淡淡地笑着。
“想要安心的话，早些告诉我就好了。”他温和地说。
“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太脆弱了？”
“哪里，真正的女强人是被车撞飞了也不会哭。”
二阶堂惠理听后，不禁莞尔一笑，那笑容如同能融化春光般甜美。
没走多远，他们便看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趴在路上，随风轻轻摇曳。
那是一只被碾压至死的猫，血肉模糊，与燥热的柏油路面紧紧贴合。
走近一看，那景象令人不忍直视。
二阶堂惠理从嘴里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瞳孔深处闪烁着淡薄的光：
“经常会有小动物被碾死在路上，大多数情况都是猫和鸟，上次我还见过一头黄鼠狼，看见了心里难受极了，更难受的是自己胆小没办法处理，只能让它在路上自然降解了。”
枝源八云多看了几眼，它身上有着生物尸体所散发出来的怪诞，血肉和毛发纠缠在一起，宛如欧洲画师笔下的抽象画作。
“好热。”
他低声说着便移开了视线，继续推着她往前走。
夏日的阳光已经炽烈，西稚岛的蝉鸣声极为刺耳，小路上和林间兽道散落着晒干的黑色小虫。
阳光下的树叶轻轻颤抖，柏油路面和土地上的光影斑驳，如同喷泉般闪耀。
二阶堂惠理偶尔抬起头试图直视他的脸，但阳光总是不识趣地晃进来，让她只能低头闭眼。
「他是想问自己些什么？还是单纯地想和自己待在一起？」
两人一路往二阶堂家的方向走去，最终二阶堂惠理认为前一种想法更贴近现实。
“你想问些什么呢？”她轻轻敲着扶手，镇定自若地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调月她是怎么消失的。”
枝源八云有些意外，他并未提及任何关于调月汐莉的任何事情。
“没有想问的。”他回答。
“不是这个问题吗？”
“没有，我什么都没想，现在只想和你待在一起。”
他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温柔面孔，二阶堂惠理知道这是他出于好心的关怀，但那造作的完美笑容却让她有些不悦。
尽管他们同在一个岛上长大，但他似乎已经褪去了乡土气息，变得光彩照人，连他额前的发丝都显得过分温柔。
「女孩可能就是喜欢他这样的男生吧，自己也能理解这种心情」。
“今晚正好有神稚儿的拟表演，要不要去看看？”
二阶堂惠理用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试图通过专注那有规律的敲击声来整理自己纷乱的心绪。
“可以啊，毕竟时间还早。”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