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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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她救了我

在见证了陈太医和薛大夫的友好会晤,共同会诊,再一起商讨出合适的药方后,季云知一边让人马不停蹄的搜罗各种药材,一边交代好府内杂事,收拾好小包袱坐上马车去长公主府陪庆阳长公主了。

“母亲!”在廊下给一盆细叶金丝马尾兰浇水的庆阳长公主听到了夹着嗓子作怪的呼唤。

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少女上着蜻蜓纹浅碧色罗衫子,下着一团娇纹郁金色绫罗裙,披着水绿罗帔子,盘着双螺髻,装饰着金丝编缀的小花,两侧对插一对掐丝嵌宝的钿头金钗。眼波流转,不施粉黛的脸庞嘴角微微翘起,亭亭玉立的小美人儿模样。

“哎哟,云知!”长公主随手放下喷壶,撩起裙摆快步跨下台阶走过去,腰间玉饰碰撞,叮咚声清脆。

季云知小跑几步投入她怀里,念叨着好想母亲,又反问长公主想不想她。好一顿腻歪过后,母女俩牵着手进屋里。

“鄂州多的是来自各州县的商船,我淘了好些稀奇的物件给您”,季云知让人打开箱子,絮絮叨叨的介绍,又拿出匣子的钻石,献宝似的展开在长公主眼前,拿起一颗介绍:“这种宝石叫做钻石,是天竺来的。质地坚韧,比水晶还亮眼。您回头让工匠打磨一下,制成首饰,样式我都给您画好了。等您去赴宴,就把这套首饰全戴上,保管您一定是全场最耀眼的存在。”

“瞎胡闹”长公主嗔道,嘴角却不受控制的翘起,手上捻着一颗鸡蛋大小的钻石放在光源处照。虽然只是简单的切割过,但其散发的光芒七彩绚丽,耀眼夺目的,周围伺候的侍女纷纷发出感叹。

季云知喝了一口玫瑰卤子冲的水,心里暗暗感慨,果然古今中外没有哪一个女性抗拒得了钻石。

“今日不是休沐吗,阿远呢”

“和几个同窗约着去老师家拜访了”

闻言,季云知嘱咐人先把汪远的那份礼物收好。转而同长公主聊起了鄂州的风俗美景,娓娓道来,屋里一群没出过京城的侍女仆从听得认真。含笑倾听的长公主端起茶盏,优雅的吹一口茶沫,到了唇边的时候瞥见季云知递过来的眼色,动作一顿,旋即挥退正殿伺候的闲杂人等,只留几个心腹。

季云知乖巧的立在长公主身边,等着接过她喝完的茶。

长公主斜睨一眼,有些好笑的嗔道:“别卖乖,有话直说。”

季云知嘿嘿一笑,一屁股坐在长公主身边,“我之前拜托您查的事,有眉目了吗?”

看着长公主端庄优雅的把玩着一块宝石,季云知忍不住轻晃她的手臂,无声的撒娇。

“阿华,去把我锁柜子里头的几封书信取来”,华嬷嬷应声去了后殿的内室。

长公主收敛了笑意,认真地问出那些疑惑:“我只知你同严家那丫头一向交好,只不过严家这桩案子早已结案,牵涉其中的官员也一并处置完了。幸亏季家与严家并没有过多的往来,你们两个也只是孩子间的玩闹,才没被牵涉其中。可你为何一口咬定这案子有隐情?你是知道些什么?”

季云知低头不语,有些愣神,手指摩挲着腰间的一块玉佩。长公主看着女孩垂首而露出白皙柔美的后脖,伸手揽过她的肩膀,温柔道:“过了年云知就及笄了,你也知道咱们这样的身份满京城里也没有几个人是需要我们讨好的。是以处在这样的位置上,你能摸清接近你的每一个人他们的所求所图吗?”

季云知有些茫然的眨眼,这下是真哑口无言。她这几年,无论是在京城还是鄂州,很多场合并不出席,身边来来往往的就那几个人,屈指可数。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她主动拒绝社交,没有机会尝试她是否具备这样的判断力。

“不会也无妨,有母亲在,我会替你阿娘保护好你的”,这是我承诺她的,长公主怜爱的轻抚季云知的脸,心里默默地补上没说出口的那句话。

华嬷嬷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季云知在长公主的示意下接过,拆开里面的信封,一页一页的看过去。

严家事发时,念及季云知和严蕙茹的交情,季从康曾写信去鄂州,把严家发生的事,定的何罪,如何处置,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季云知。原是有御史弹劾太府寺卿齐同光渎职,陛下命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彻查,孰料竟查到了太府寺少卿严济明身上。他利用职务之便,以损耗为由贪墨,倒卖内藏库的器物绢帛,谋取的赃款用于贿赂吏部的官员。严济明唯恐东窗事发,设计将“坐赃”的罪名按在齐同光头上,一来有人顶包,二来除掉了齐同光,再运作一下,他可以补上去那个职位。怎料大理寺的人从严家的大公子那里发现了可疑之处,顺藤摸瓜将其父抓了出来。铁证如山,毫无疑问的,陛下将严济明及其长子斩首,严家男丁流放,女眷没入教坊司。

而长公主的这些信笺,让季云知了解到更多细节。比如,被贿赂的那个吏部官员在流放时阖家命丧黄泉,全是毒死的;严家抄家时的那场大火中,烧了一本重要账册,包括监察官、巡安之内竟无一人知晓,又或者是知情不报;而严家的大火从书房蔓延开来的,原因未知;最重要的是,在教坊司的严蕙茹骤然病逝,死无全尸。可长公主这查到的是在暴毙前严蕙茹就已经不在教坊司了。

季云知一脸凝重的看完,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朝堂政事我不懂,可严家.....严家伯父若是想走捷径升官,他大可来寻我季家。凭借救命之恩,早在七八年前我爹就可以在仕途上推他一把了。何必舍本逐末,舍近求远!”

“什么救命之恩?这究竟怎么回事?”长公主显然有些错愕,连声发问。

“您还记得您怀着阿远那年吗,我随阿娘去赴宴,不慎落水了。”

“自然是记得,是宣德侯府的那个小庶女做的,第二日她嫡母昭平郡主带着她上门请罪了。可你却染了风寒,足足养了快一个月才痊愈。可为何会说救命之恩,这其中又有严家什么事。”

“嗯,是蕙茹拉住了我。”季云知点点头,脑海里的记忆像被风吹开的书,纸张唰唰的纷飞,无数画面闪过,最终定格在某一页.....

“你要抓住我的手“年幼的严蕙茹圆润敦实的小身板扑在池塘边上,一只小胖手紧紧扣着一块边上的大石块,另一只手伸进池塘里捞着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她在对于小孩儿来说的池塘边缘都有些深度的水里一浮一沉,手不断扬起在半空中虚抓。

眼看着水里的女孩儿挣扎得越来越急,还有往水中央走的趋势,小蕙茹急得满脸通红,手臂一边努力往前够,一边哭喊着救命。

小孩子的声音尖锐洪亮,再加上发现小云知不见的孙氏派人私厨寻找,很快就有人发现了池塘边的一幕。

下人来搭救的时候,小蕙茹上半身死死的扒着岸边的凸起的石块,下半身泡进水里,一条腿说是半勾着小云知其实不算,求生欲达到顶端的小云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抱紧小蕙茹的一条腿,脚上的绣鞋被扑腾起的水花推开,在她们周围打转。

被捞上来的小云知哗的吐了好多水出来,又咳又吐,涕泗横流。手上还不自觉地拽紧小蕙茹的裙角,哆哆嗦嗦的被后怕的孙氏揽进怀里。

“是她救了我!”

季云知再次说出了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两道声音重合,时空交叠,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虚弱的小云知,打湿的额发贴在惨白的脸上,嘴唇被冻得直打颤。强睁着眼睛,把手中拽着的衣角举高给阿娘看。

这些画面遥远得仿佛上辈子发生的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