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地窖中的女孩
阴沉的乌云遮挡住了太阳,低沉的轰鸣不时的在天空中响起。
细雨朦胧洒落大地,冲刷着地上的污垢,却洗刷不干净葛逻禄人在三河堡做下的罪恶。
已经干涸的鲜血伴随着雨水的冲刷,再次在地面上汇聚,流淌成河。
黄土石头垒铸的村堡中,依旧能够清晰的看到刀劈箭矢的痕迹。
某些不起眼的角落中,时不时的还能被雨水冲出一些碎肉骨骼,甚至是残肢断臂。
大自然的眼泪并没能荡清三河堡中的污浊罪恶,反而让这一切重新显露出了原型。
“轰轰轰轰~”
一阵低沉的轰鸣忽然在这大地上炸响,刚刚占领三河岛的葛逻禄人,在这煌煌天威之下,有些人瞬间被吓得一个激灵。
惶恐不安的跪在地上,甚至是走出屋子,淋湿在雨水中,仿佛是在神灵祈祷。
葛逻禄人中有一部分信仰景教,但更多的还是信奉萨满教。
在他们的部落文化中,雷电这种超自然的力量是他们所无法理解的。
雷电的巨大声响和强大威力,会让很多牧民感到敬畏和恐惧,进而虔诚的跪拜信奉。
他们认为这是神灵发怒的表现。
此时就在这些牧民的不远处,一座土坯砖石垒起来的房子里面,一个女人正全身无掩的躺在地上。
她的脖子上被一根铁链捆绑着,铁链的另一端被拴在了柱子上。
她的身上满是青紫、伤痕和污渍,脸庞上挂着两条已经干涸的红色泪痕,发丝凌乱。
她就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一动不动的在冰冷的地面上,呆滞的眼眸望着屋顶,没有任何的神色。
一分钟之后,一个粗壮丑陋的男人从她身上站起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感觉还不过瘾,又对着一动不动的女人狠狠踹了一脚。
“玛德,跟死人一样!”
“会不会叫一声啊,给我叫啊!”
男人用葛逻禄语怒骂道,还拿起马鞭抽打着女人,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上,更增添了无数鞭痕。
但即便是如此,女人却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声不吭,甚至就连眼神都没有波动一下。
就仿佛已经不知道了疼痛,更像是思想与身体彻底的断去了联系。
她仿佛已经成了一个死人。
而就在被抽打了几下之后,女人的眼眸中仿佛奇迹般的有了色彩。
她的眼球开始波动,脸庞上的肌肉开始颤动,慢慢的转动僵硬的脖子,望向了门外。
她好像听见了孩子在哭~
对了,她还有儿子,他还活着~
女人的脸庞上第一次有了色彩,有了希望,她想要去找儿子,可惜她哪里也去不了。
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眼前的这个丑陋男人身上,用仇恨的目光望向了男人。
破风箱似的沙哑声音说道:”我儿子在哪里?“
看到女人终于说话了,葛逻禄男人仿佛胜利一般,咧着嘴一笑,将马鞭扔在了一旁。
大大咧咧的坐在了女人的旁边。
“放心,他还活着。”
“我还没玩够你呢,怎么能让他死?”男人哈哈笑道。
这个女人一开始的时候就要自杀,是他用那个小屁孩的性命威胁,女人才不得不屈服。
对于他来说,那个小屁孩没有任何威胁,反而能威胁这个女人。
所以,他肯定不能让那个孩子死了。
不过男人忽然想到,自己好像已经有两天没有给他喂东西吃了。
他决定等会儿去看一眼那个小屁孩,就当是喂小猫小狗了。
这样想着,男人穿上了圆领长袍,外面又套上了狼皮大袄,额头上缠绕了一圈狼牙装饰。
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凶狠与强壮,拿上了他从契丹人手中缴获来的一把镶金弯刀,打开了房门,大跨步的走了出去。
对着门外的两个护卫,用粗犷的声音问道:“那些家伙都过来了没有?”
“已经到了,在前面等着您呢!”一名护卫低头说道。
“走!”
男人轻轻的点头,冲着身后关闭的房门看了一眼,翻身上马,离开了院子。
此时的天空依旧在下着紧密的细雨,但是在街上却不时的能看到一些葛逻禄人跪在泥泞的地上。
天气微寒,可葛逻禄人却都是光着膀子,完全不在乎风吹雨打,反而脸上还露出虔诚的神色,嘴里在不断的嘟囔着什么。
这些人都是因为打雷,而认为是神灵发怒,而向神灵祈求赎罪的葛逻禄牧民。
“哼,一群没脑子的蠢羊!”
男人看着眼前的这些牧民们,轻声的不屑道。
他叫阿斯兰,是这支葛逻禄部落的首领。
虽然这些跪地祈祷的葛逻禄,大部分都是自己的牧民,但是阿斯兰依旧认为这些牧民就是一群,被萨满祭祀忽悠瘸了的蠢羊。
狗屁的神灵发怒,纯粹只是一次雷电罢了。
挺过去就没事了!
世间要是真有神灵,为什么神灵还要眼睁睁的看着祂忠诚的葛逻禄子民,备受契丹人的欺压?
要是真有神灵,他的父亲当年也不会被契丹人逼得服毒自杀。
“狗屁的神灵~”阿斯兰暗暗的骂道。
可他不会阻止这些牧民们对神灵的跪拜。
毕竟萨满文化也是游牧部族统治的一部分。
牧民们愚昧无知,信仰神灵,对阿斯兰的统治反而有利。
毕竟伟大的阿斯兰就是神灵在人世间的使者!
不管这些跪拜的牧民多么的虔诚,阿斯兰带着人直接骑马而过,向着不远处的一座院子走去。
……
而与此同时,在这座已经被葛逻禄人占领的村堡中,一个瘦弱的小小人儿,却是如同一只蝼蚁一般,艰难的挣扎求生。
这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左右的孩子,穿着染血的衣服,赤脚没有鞋子,头发乱糟糟的挂着杂草和泥土,就像是一个小乞丐一样。
脸上满是污泥,已经看不出她原本的模样。
唯一夺目的,却是那一双如黑夜中的星辰般闪亮的眼眸,忽闪忽闪的眨个不停。
此时的她置身在一个地窖中,周围一片黑暗,只有一个小小的通风口成为了她循迹光明的唯一通道。
外面的天空下着雨水,刮着凉风,打着闷雷。
但即便是如此,这个孩子却没有丝毫害怕,没有哭啼,更不敢叫喊。
面对着生死的煎熬与恐惧的折磨,那脏兮兮的脸庞上甚至还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风向变了,有水了~”女孩激动的呢喃道。
她的身高不够,只能踩在一个压缸的石头上面,踮着脚,举着双臂,将手心放在通风口处。
一点一点的将那些被风吹进通风口的雨滴,接在手心里。
一直等到女孩的身体僵硬,双腿颤抖不止的时候,她才小心翼翼的收回了手掌。
此时的手心里面,才刚刚积蓄起了一小汪雨水,都不够成年人半口喝的。
而且她的手里原本就有些尘土,掌心的这一小捧雨水,很快就泛起了微黄。
但就算是这样,女孩却也非常满足,脏兮兮的脸庞上露出了激动的笑容。
小心翼翼的捧着这口救命泥水,身体匍匐,慢慢的走着,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的走到了地窖的另一边。
这里还有一个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紧闭双眼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只见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甚至连胸膛的起伏波动都看不见了,完全就像是一个死人。
但是女孩却清楚,自己的哥哥没死,他还有救。
“哥,哥,你快醒醒,下雨了,咱们有水了。”
女孩在其耳边小声的呼喊着哥哥,可是少年却是一动不动。
她用舌头舔了舔自己那已经干涩皲裂的嘴唇,然后视若珍宝的将那捧泥水靠近了少年的脸庞。
一点一点的将其滴进嘴里。
他们兄妹已经两天没有吃喝了,滴水未进。
幸运的是,他们遇见了这场雷雨~
尽管手心里的这捧泥水,干涩酸苦,跟直接吃土没太大区别。
但是对于此时的兄妹二人来说,却是救命的东西!
好在,喝了泥水后的男孩,却仿佛又活了过来,依稀能感受到了点鼻息。
见此情况,女孩喜极而泣,眼泪如珍珠一般不断的向外涌动,但是她却死死的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因为她知道,葛逻禄人就在外面待着!
她能够清楚的听到葛逻禄人说话的声音,一旦被葛逻禄人发现了自己,那将比死还恐怖。
“呜呜呜呜~”
女孩只能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无声的痛哭着。
爹走了,去了北山,再也没有回来。
爷爷死了,被葛逻禄人割下了脑袋。
娘也死了,在将自己和哥哥藏进地窖的时候,被一个葛逻禄人发现,于是选择了和葛逻禄人同归于尽。
而哥哥在之前与葛逻禄人战斗的时候,被一刀砍中了前胸,整个胸膛都裂开了一个口子。
虽然还能时不时的感觉到哥哥的气息,但是继续待在地窖中,没吃没喝,又得不到救治。
用不了两天,哥哥肯定会死的,而女孩也会被渴死、饿死~
“呜呜呜呜~”
“爷爷~爹娘~呜呜呜呜~”
地窖中的女孩无声的哭啼,就像是一只失去母亲的雏鸟一般,无力而恐惧。
外面响起葛逻禄人的肆意大笑声,与女孩所藏身的地窖,只有一块木板的距离……
透过通风口的缝隙,女孩的目光看向院子中。
一个长相丑陋,强壮如黑熊般的葛逻禄男人大笑着走了进来。
见到他,女孩的眼中露出了仇恨的目光。
她爷爷就是被这个叫阿斯兰的葛逻禄杀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