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谁还没个鬼靠山？
“老夫没听错吧？你要帮我除掉林百川？”
瞧着唐易点点头，周槐仰着头发出一阵阴森笑声：“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事在人为嘛……”
“事在人为？啧啧啧！”
周槐眯眼盯着唐易：“老夫承认你小子确实有点天赋，不！不是有点天赋，这么多年，老夫还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年纪轻轻，便将一道邪剑灵耍的出神入化，老夫也自愧不如……”
周槐见过唐易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邪剑灵，以他修炼四十余载的经验，可以看的出来，唐易十之八九是那种天赋异禀的剑道奇才。
只可惜生不逢时。
若是生在阴邪天灾没有降临之前，仙路还是正统的年代，以唐易的天赋，说不定被仙道大宗看上成为一代剑道天骄。
奈何，现在这世道邪祟漫天飞，仙路早已成为歪门邪道，尤其是幽川背阴关这地界，最不重要的就是资质天赋，资质越好，死的越快，那些个鬼老爷最喜欢祭炼这种尸身。
“你现在不过一斗法力，养炼的也不过区区一道邪剑灵，即使耍的再出神入化，威力也实在有限。”
周槐走过去，提着水壶又沏了一杯黑乎乎的粘稠茶汤，沉声说道：“林百川早已养出两斗法力，养炼的两道邪剑灵更是无比凶残，有句老话，你应该听说过，法高一斗，气盖三头，力压六重！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手里还有一件厉害的法器，那是乱坟岗双头老爷赐给他的一面鬼旗，就你这种小崽子，鬼旗落地的一瞬间，全身精元都会被吸的干干净净。”
唐易只是坐在椅子上，轻轻淡笑道：“我只说帮你除掉林百川，可没说我自己出手。”
“哦？”
周槐颇感惊讶，疑惑的看过去：“几个意思？”
“我请我家老爷出手。”
“你家老、老爷？”
这是一个新词儿，至少，周槐以前从未在唐易嘴里听过，在他的印象中，通常这么说的，一般都是指身后的靠山：“你……有靠山？”
“这话说的，多新鲜呐……”
唐易也掏出一壶酒，噙着壶嘴吸溜一口美酒，哈一声酒气，笑吟吟的说道：“用您老的话说，在背阴关这一亩三分地刨食吃的邪修子，谁还没个靠山……”
他二郎腿一翘，微微歪着脑袋，嘴角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再者说……若是没靠山，我敢跟您老这么说话么……”
好家伙！
真是好家伙！
自从唐易回来，周槐总感觉这小子身上不对劲，只是一直没发现怎么不对劲，直至这一刻，才突然意识到，这小子和以前不太一样。
以前这小子每次回来都是小心翼翼，处处提防，冷静又小心，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刃，仿佛随时都准备弄死别人。
现在这小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自信，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信，腰杆直了不说，说话的口气都硬了。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周槐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用盖子刮了两下，微微摇头吹了吹，他知道在背阴关以老爷自居的通常都是一方山头的尸鬼头子，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你拜的是哪个山头的鬼老爷？”
“鸦！”
“什么鸦？”
“鸦老爷！”
周槐想了想，并没有印象：“老夫从未听说过什么鸦老爷。”
“我家老爷以前是在鬼门关吃孝敬的，最近才来到背阴关……”
听闻鬼门关三个字，周槐的神情微微一怔，幽川四十九关中，鬼门关可是赫赫有名的鬼窝，传说中的厉鬼、狠鬼、恶鬼大半在鬼门关。
“他老人家初到此地，暂时还没有在山头插旗立棍儿，不过……也快了，最多半年，你就会听见他老人家的大名……”
唐易就那么悠闲自在的坐在椅子上，有一句没一句说着，口吻很平静，语气很随意：“鸦老爷平时不出门，一般都是我在外面给他办事……”
在背阴关混了三年，他也终于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没有靠山真不行。
本来指望周槐，后来发现这老家伙也不过是蛇道人座下的记名弟子，甭说背阴关地界，哪怕在小镇上都罩不住，没那个能力。
蛇道人倒是牛逼。
咱现在不是攀不上那个高枝儿嘛。
后来一琢磨，靠人不如靠己，与其找别人当靠山，不如自己给自己当靠山，反正自个儿的天魔神魂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出来溜达溜达吓唬吓唬人也挺合适。
威名嘛，暂时还没有，倒也不着急，先营造一个从鬼门关出来的神秘背景，然后一步一步来，慢慢做大做强，只要打两场硬仗，威名自然就能打出来，等靠山强大了，自个儿在赤云山的路也就宽敞了。
“嘿嘿嘿……小崽子！”
周槐阴鸷的笑了笑，他似乎并没有将唐易找到靠山的事情放在心上，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咱们这些邪修子拜山头，找鬼老爷当靠山，在小镇上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很多人都是这么干的，不过……老夫可得提醒你，眼睛擦亮点才是，被小鬼儿蒙骗的邪修子可不少，被炼成尸身的更是一抓一大把。”
唐易瞧了瞧外面，月黑风高，是一个不错的天气。
“老爷子，我在你这里借宿两天，可还行？”
“怎么着，怕出了门被林百川弄死？“
周槐冷笑：”你不是拜过什么鬼山头的鸦老爷？还用得着躲在老夫这里？”
“鸦老爷会出手的……”
“行！老夫倒要瞧瞧你拜的鸦老爷究竟是何方神圣！”
当初捅瞎林子昂的一只眼睛后，唐易就已然想好计划。
他打算先给自己营造出来一个强大又神秘的靠山，这样自己肉身修为提升的快点，在其他人看来，多少也合理一些。
甭问，问就是靠山赏饭吃。
怎么赏的，那能随便告诉你么？
即使有人猜疑，那也得掂量掂量自个儿身后的靠山。
……
……
今天是月末最后一天，出海钓鱼的邪修子纷纷从外面赶回来上供资粮，人很多，几乎都是赤云山上三十六位洞主座下的杂役弟子。
夜里还是如往常一样，黑雾弥漫，阴风呼啸。
唐易神魂出窍后，第一时间藏匿自己的气息，散成稀松淡薄的黑雾，随着阴风飘荡。
这些年在乌鸦岭吞噬邪祟，练就一身引以为傲的藏匿本事，主打一个神出鬼没，他曾经悄咪咪的祭出神魂在小镇上游荡过，只要自己不作死，绝对不会引起注意。
赤云山高手太多，不敢上去试。
“林百川二斗法力，养炼两道邪剑灵……听周槐说手里还有一面很厉害的鬼旗……”
莫说区区二斗法力，就算三斗法力，唐易凭借自己的强大神魂也丝毫不惧，四斗法力的高手有护体法罡，他暂时没找人练过。
“这次动手，必须一招制敌，一旦闹出动静，怕是不好收拾……”
唐易准备凭借自己的先天优势，趁其不备进行偷袭，直接弄死。
二斗法力的修士，只要偷袭成功，身上没有法衣的，一巴掌当场拍死，即使有法衣护体，最多也就两巴掌。
根据这几年的偷袭经验，在他看来，只要不给修士出手的机会，他们的肉身也就比普通人强大些，如果出手再快点，不给他们运转法力的机会，也就一个普通人。
此时此刻。
山下小镇，一座宅院的堂屋里。
林百川盘膝坐在一张石床上，身前摆放着一只香炉，香炉里堆满阴土，插着一炷精元魂香，阴土之中还有一些邪虫在蠕动。
“爹！我就想不明白！”
被唐易捅瞎一只眼的林子昂正在处理着一具尸体，他恶狠狠的说道：“那姓唐的已经回来，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姓唐的小子是周槐的人，我若在镇上直接出手杀他的人，等于彻底撕破脸皮。”
“撕破脸皮就撕破，怕什么！”
林子昂处理尸体似乎很娴熟，抽筋扒皮相当熟练：“难道你还怕周槐那个老东西？”
“周槐藏的很深，没你想象中那么容易对付，不过……你放心，这次回来，我已经向周槐挑明，只要他敢护着姓唐那小子，你娘就会从乱坟岗亲自过来找他，周槐不会为了一个姓唐的外人跟咱爷俩闹翻的，姓唐的必死无疑，你娘还等着他那一身细皮嫩肉呢！”
“对！弄死姓唐的，我要亲自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给娘做成肉条子！”
“嗯！不错！只要咱爷俩把你娘伺候好了，双头老爷就会罩着咱们，以后什么都会有的，而且……”
正说着，林百川突然察觉到不对劲，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整间堂屋被一股黑烟浓雾完全笼罩，铺天盖地的阴邪煞气宛如烈火般熊熊焚烧，转瞬间，黑烟化作两只黑手直接将他们这对父子牢牢抓在手里。
嘭的一声。
林子昂连哼都没哼一声，当场血肉横飞。
林百川吓得面如死灰，欲要运转法力催动身上的法衣，却还是迟了，那只巨大的黑手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嘭的一声，身躯被大手直接挤压的粉身碎骨。
死了。
林百川、林子昂就这么死了。
他们甚至不知道怎么死的。
死的不明不白，也死的稀里糊涂，全身都死成一堆碎肉残渣，只剩下两颗头颅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滚落在屋里。
“还想把老子做成肉条子喂你那尸骨媳妇？”
黑烟凝聚，化形唐易，望着满地的碎肉残渣，他看起来并没有太多情绪色彩，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堂屋里。
在林百川父子暴毙之后，身上的三道邪剑灵也随之窜出，唐易大臂一挥，裹入神魂。
修士一旦死去，养炼的邪剑灵犹如无主游魂，会再次化成邪祟，还是相当凶残的那种恶灵。
唐易的第十道窍穴即将打开，正好可以用来炼成剑胎。
他在屋里逛了逛，将父子俩的随身储物袋，包括一些看起来还算值钱的玩意儿，不管有用没用的统统带走。
……
……
与此同时。
小镇另一座宅院里，也有一对父子正谈论着唐易。
不是别人，正是周槐与儿子周弘扬。
周槐仰躺在椅子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泡着双脚。
“爹，你刚才说……那唐易找到靠山了？还是一位鬼老爷？”
周弘扬觉得这事可信度不高，邪修子拜山头找鬼老爷当靠山很正常，小镇上的把头都拜着鬼山头，他自己也拜着一座。
问题是鬼山头，可不是什么人随随便便就能拜的。
那鬼老爷也不是什么人都照拂的，得看你有什么能孝敬的好玩意儿。
他唐易一个初来乍到，要家世没家世，要背景没背景，修炼不过三年的小邪修，拿什么孝敬人家鬼老爷？
邪祟？
人家鬼老爷可不要这玩意儿。
鬼老爷的资粮是人，是修士的精元，血肉，还有身子骨，乃至生魂。
在鬼多人少的背阴关，逮邪修可要比逮邪祟难多了。
“我估摸着啊……那小子八成是被小鬼儿给骗了……竟然还扯什么鬼门关来的老爷。”
周槐摇摇头，嗤笑一声，鬼门关的大老爷不在鬼门关享福，跑到背阴关这种穷地方做什么，吃饱撑得？
“到底是年轻啊……经历太少，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道在哪个山头碰见一只小鬼儿，当做老爷来孝敬，以为真的找到强大的靠山，竟然在我面前抖威风，你刚才是没瞧见那小崽的威风样，还跟我翘起二郎腿了呢。”
唉声叹口气。
周槐很是感慨：“那小子现在已经死到临头还不自知，他还天真的指望着他那劳什子鸦老爷出手救他呢，老夫都不知道该不该可怜他……”
他年过六旬，差不多是在背阴关长大的，自幼就在赤云小镇生活，清楚的知道，邪修子拜山头并不难，只要懂的孝敬就行。
但是。
孝敬归孝敬。
你孝敬的只是靠山不找你麻烦，仅此而已。
照拂你？
想多了。
这是两码事。
周槐比任何人都清楚，请靠山出一次手，那可真是太难了。
他的靠山就是蛇道人，不仅孝敬蛇道人四十多年，也为蛇道人做牛做马做了四十多年。
只要蛇道人点头，他至少有一百种方法弄死林百川。
他不怕林百川，也不怕那尸鬼媳妇，他怕乱坟岗的双头老爷，只求杀掉林百川后，双头老爷找上门的时候，蛇道人出面保自己一命。
就是这么简单的要求，他已经求过很多次，可蛇道人自始至终从未点过这个头。
指望靠山出手？
可拉倒吧！
赤云山上那帮道人老爷吃孝敬行，你让他们出手照拂，哪怕只是出面露个脸意思意思，都懒得搭理你。
“唐易这小崽平日里看着挺谨慎，也不像没脑子的样子，这回怎么这么愚蠢，难不成他还真指望那劳什子的鬼老爷亲自跑过来杀掉林百川？”
“人家鬼老爷千里迢迢跑过来就为他救他一命？”
“咋地？”
“他以为自个儿是谁？靠山他爹啊？”
“真是幼稚！”
蓦然。
外面传来什么动静。
周槐与周弘扬对视一眼，没有犹豫，第一时间闪身出去。
“爹！是人头！”
“是……是林……林百川的人头，还有他……他儿子的人头！”
许是这一幕太过突兀，也太过难以置信，望着滚落在院子里的两颗人头，周槐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
唐易默默从另一间屋里走出来，看了一眼地上的两颗人头，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我说过……鸦老爷会出手的……”
“这是……”
周槐声音尖细沙哑，他指着地上的人头，一脸惊慌的问道：“鸦老爷干的？”
“不然……”唐易笑眯眯的瞧着他：“你以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可是……可是……”
周槐还想说什么，唐易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周啊，天不早了，我去躺会儿，今儿个有点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