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译序 夹缝中的爱情

“你也许还不清楚自己的心愿，你也许还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能做什么、应该做什么，但是，不必担心。正因为你是这样的你，所以才有属于你的地方；正因为你目前不了解，所以才会迈向未来；正因为不了解，所以你才能够前进。只有这样的你，才能走到某个真正属于你的地方。”第一次接触中村航是被其作品《向星星许愿，向月亮祈祷》里面的这段文字吸引。

中村航是日本当代著名小说家，被学界称为继片山恭一、市川拓司之后的日本纯爱小说新天王，也被视为最接近芥川奖的作家。他独特的世界观以及充满魅力的文体备受好评。他的写作风格温柔、细腻，故事主题多与孩子相关。他和是枝裕和一同创作的小说《奇迹》备受好评，再一次让读者感受到其无与伦比的魅力。

这次有幸获得青岛出版社垂爱，执笔翻译其作品《愿我所爱欣然入梦》，更加深入地了解了他的写作风格。为了便于读者阅读，在这里对作品做一简单梳理，不当之处还请各位读者指正。

《愿我所爱欣然入梦》是中村的纯爱作品之一，故事是以“我”和小惠为中心展开的，因为小惠是一个有夫之妇，所以两个人的关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非常复杂。这部作品在让读者感受如初恋般甜美爱情的同时，也时时给人悲伤、郁闷和孤独之感。这是一部拥有强大张力又兼具紧凑感的青春恋爱之歌。

层层推进的恋爱故事与木户的出现是作品中最为重要的两个叙事元素，它们奠定了故事的基本格局，同时相辅相成地推进了故事的发展。小说由明暗两条线索构成，分别由那年春天“我”遇到的两个人来引导。一个人是结婚后仍使用旧姓的田中惠（小惠），另一个人是以假姓示人的坂本（木户）。“我”和小惠的爱情推进为明线，木户的暗中指点和帮助为暗线，作品使用明暗两条线索完成故事的叙述，暗线对明线的整体走向发生作用。两个青春懵懂的年轻人不畏世俗，追求纯真恋爱，在此过程中遇到了种种困难，于是“我”通过拜访木户，得到鼓励和支持，在“夹缝”中获得力量，追求自己的真爱。

春天，在北海道研究员的欢迎晚会上，“我”认识了有夫之妇田中惠，从此两人渐渐坠入爱河，同时也坠入“夹缝”。小惠作为有夫之妇夹在丈夫和恋人之间，“我”作为恋人夹在他人夫妻之间。作品中用两条铁轨画出优美的弧线，并且一点点靠近来暗示二人关系的发展，但是无论如何，相互靠拢的两条铁轨终究很难交叉。他们的关系今后会如何发展，让我们拭目以待。

“我”和小惠一起照顾实验小鼠，一起搞研究，一起约会喝酒，一切看起来都进展得很顺利。“我”非常想向她表白，但又难于启齿，于是陷入了痛苦的深渊，像被浓雾包围一样迷失了方向，情绪无处发泄。

在一个闷热难耐的傍晚，“我”拜访了字条上那个见不到阳光的昏暗房间。在那里，怪人木户让“我”抚摸了象征着骨气的富士山石头，并向“我”传授了男人的恋爱宝典——“来者不拒，去者不追”。到昨天为止，无论多么迷恋对方，无论多么相爱，都必须做到“去者不追”，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是不能谈恋爱的。木户侃侃而谈。但当他知道“我”需要强有力的、让人振奋、给人力量的鼓励时，他却一反常态，现学现卖地给“我”支招，让“我”去找小惠握手。

他让“我”饱含激情，站在小惠的立场，理解小惠的心情，用力紧紧地握小惠的手，让她舒服，然后露出笑容。他认为只有握手才能解决问题。此时的木户俨然成为了“我”的恋爱导师，正是由于他的指引，位于明线的“我”和小惠的爱情才得以顺利发展。

“我”和小惠的关系虽然在不断发展，但在约会回来的电车上，因为她没有爽快地回应“我”的表白，于是“我”整天郁闷，难以忍受，无法排解，觉得两人还什么都没开始，却整天像被悲伤的残骸笼罩着……小惠也因此陷入近乎绝食的状态。“我”和小惠的恋爱陷入了犹豫的“夹缝”之中。

实验室给鼠类举办慰灵会后，两人约会时，“我”向她表白了。小惠主动提出要跟“我”握手。就像被吸引一样，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我”攥紧她的手，她的小手也用相同的力量握着“我”的手。开始“我”能感受到她小而柔软的手的温度，不久，两只手的温度就融合在了一起。至此，两人之间的误解消除，开始不断约会。两人一起去“新东京”跳舞，去御台场约会，去“击退”提督培理，去昭和纪念公园散步，在大海前第一次接吻，不久后开始同居，自认为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一对恋人。此时，“我”和小惠所在的“夹缝”是相对安全、甜蜜的。

故事一波三折，小惠趁学校文化节放假期间回了北海道，“我”陷入了痛苦的深渊，于是又去找木户。

木户这个割舍了一切——把大家通常拥有的东西全部割舍掉——的男人大骂了“我”，甚至要替“我”去北海道滑雪场收拾“那个家伙”。追求真正的浪漫的人，不被任何人当成对手，不被任何人珍惜，只是一个人坚守自己。这样的人，不为他人所知，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世界上的孤独和悲哀。他鼓励“我”：“你们两个人走的是一条没有明天的路，所以你们一定要抗争。即使片甲不留也无伤大雅。本来恋爱就是那样一种东西！”

小惠从北海道回来后，我们又躲到“夹缝”里，关上盖子，就像藏在贝壳里一样，享受暂时的欢愉。我们躲藏到被窝里度过了圣诞节。在那里，“我”打破了原生家庭的魔咒，有生以来第一次说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我”要跟小惠永远在一起。那时“我”高兴得想哭。

年末，小惠丢下“我”，只身一人回到北海道。“我”反复在心里嘀咕：她很快就会回来。在梦中，怪人木户直勾勾地盯着“我”说：“最后由你来决定吧！”别人的鼓励和支持固然很好，但是关键时刻，重要的决定还是需要自己来做。人生中所有事情其实都是如此。“躺平”、逃避都毫无意义，最终还得痛定思痛，果断前行。

在跟妹妹一起跨年时，“我”跟小惠约好了，如果红白歌会中白队获胜，“我”就去北海道看她。因为“我”喜欢她，毫无理由地喜欢。被窝里的那些东西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的。烧光这个世界的咒语、偶然、冲动，永远无限接近的直线，等等，都是根本不存在的。但是事与愿违，伴随着新年的钟声，妹妹告诉“我”白队输了。这也许在暗示着什么。作品中类似的隐喻还有很多。比如平行的轨道、贝壳、紫菜饭卷、卷好的被窝等，都像是在证明两个人之间存在的“夹缝”难以填平。

在“我”和小惠的故事里，虽然主人公不清楚什么是正确的，但绝不放弃的想法一直存在。读者虽然不清楚两人的关系将会走向何方，但却能感受到一股绝不停滞的力量。这也许就是中村的文字的魅力所在吧。

作品的最后并没有明确平行轨道的发展，而是给了读者一个开放性的结尾：“我”打算朝大海的方向走，从那里沿着单轨列车线走向机场。他们两个人所描绘的幸福的终点到底是什么呢？是否会在“夹缝”中求得真爱呢？小说结尾为读者提供了广阔的想象空间。

孙淑华 郑爱军

2023年2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