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夜深之时,苍狼与恶鬼
夜幕银河,月华似练,一切都呈现着正常的状态,正常得可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偌大的庭院已经空了,安静得寒风喧嚣都止于无声,除去时不时飘落的树叶,仿佛一切都陷入了静止,甚至树叶的动都像是被人为设定好的循环动作。整栋夜宅仿佛失去了生机一般,夜钦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而散宴也不过半个时辰,所有的客人都在半个时辰之内入睡显然不可能。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从酒宴开始的画面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他在把无数的细节拼凑成完整的画面,而诡异的地方就在这些画面中。夜钦疏忽了,盛宴的氛围麻痹了他,洞悉环境本该是孤狼的本能,可是有某种东西压制了他的本能。
“是酒!父亲,酒不对!”夜钦低吼,他的脸很白,是一种诡异的灰白,此刻仿佛月光汇聚在他的脸上,将皮肤勾勒出一圈透明的轮廓。
那不只是月光,还有银器反射的寒光!
伴随着刺耳的破空声骤响,一柄利器已经贴上了夜钦的后颈,一股寒意通过颈椎直冲大脑。夜钦大脑里顿时一片空白,一切电光火石般地发生了,前一秒还是沉寂如水,下一刻便是雷霆的剧动,即便是全盛状态他也无法在这般短暂时间内做出闪避。
无疑敌人以极快的攻势发动了奇袭,可血泉喷溅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狼牙紧贴着夜钦的发梢擦过,死死抵住了奇袭的凶器,一柄漆黑光滑的短剑和持剑者终于暴露在空气中,持剑者身着连体的铁甲,那是一种很诡异的样式,没有任何典籍中有过这种型号的铠甲制作工艺记载。黑甲连着黑剑,通体的黑色是暗杀绝佳的保护色,在光线稍弱的地方简直就是隐匿在黑暗中的影子。
短剑刺破了夜钦的后颈,却不能再深入分毫,原来父亲在惊变的刹那就从夜钦手上夺走了“狼牙”,他反握着刀柄迅速推出,化解了致命的一击。
在短暂的失神后,夜钦趁机侧身闪退,他需要跟敌人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当然不是为了躲避,而是为了给父亲腾出空间。
不论对手到底是如何老练的杀手,这一次他犯了错误,他选择了在深夜里向孤狼挑战。在狼面前,第一击失手便意味着生命倒计时开始,更何况他面对的是一头狼王,即便是苍老的狼王,它依旧是长夜的霸主。
咆哮的狼牙不仅挡住了奇袭的一剑,那股强横的力道硬是将黑剑反推回去。突袭未成,黑甲武士没有任何迟疑,身形稍退后,它踩着护栏再度爆射出去,短剑直指夜涟浚的胸膛。
看着再度出手的黑甲武士,夜钦心中一凛,他知道对手的目标绝对是自己,但是在面对父亲这个计划外战斗力时,对方却表现出惊人的冷静,在一击未果的情况下,转身之间便做出了最佳的选择。
父亲推出狼牙的时候没有任何保留,多年战场经验促使他推出全力的一刀,第一次交锋仅是两柄利器粗暴的碰撞,狼牙的刀势在瓦解掉对方的攻势后并不能完全消解,在夜涟浚手上收刀到再次挥刀的时间很短,可是敌人的杀招会在那之前抵达。
夜涟浚根本没想要收刀,狼牙的余势带着他疾速旋转起来,空气中出现了一个完整的圆,而圆的轮廓闪烁着银色的寒芒,隐约着有苍狼哀嚎。夜涟浚一直都带着长剑,只是面临奇袭时狼牙是更好的选择,而这一刻他抽出了长剑,长剑接上了狼牙的招式,“纵狼弧”第二势的杀招在瞬间成型。
“叮——”这是铁器与铁器的交锋的轰鸣,短促刺耳。
交锋的结果是黑甲武士那身浑然一体的铁甲从颈部横向断开,在黑甲武士短刀逼近之前,它毫无防备地跃进了“纵狼弧”的必杀之圆,只有一道寒芒在空洞的眼睛中闪现,紧接着黑色的头颅便旋转着冲上天空,夜涟浚的长剑在脖颈处留下了平整光滑的切口,切口泛着锃亮的银光。
一招剑势的两式居然在两柄不同的武器上被施展出来,并且被完美地衔接在一起,夜涟浚展现出来的实力远比夜钦想象的要强大,但是敌人也是。
很多年后他们的主人轻松地击溃了彼时最强的“转圆”类的杀招,他微笑着回忆起多年前他第一次面对世界上最强的转圆剑技时的恐怖,那名为“纵狼弧”的杀招在短短一天之内在他的面前施展了三次,最后一次他见到了最完美的圆,世人称之为“死神之圈”。
夜涟浚轻佻眉头,虽然他在电光火石之间斩杀了刺客,但是危机似乎并没有结束,长剑砍下对手头颅的刹那夜涟浚便察觉到了怪异,过程中居然没有阻力的变化,仿佛那具铁甲之下并非血肉,而是由铁水浇筑而成,而接下来的诡异场面验证了他的猜测。
果然没有鲜血从脖子断口处泉涌而出,失去了头颅的武士只是微微一顿,便握紧短刀继续推进,但是攻势中失去了先前的凌厉。
尚未完全收敛的剑势再度急转,夜涟浚紧握着剑柄横扫出去,改剑锋为剑身,可怕的力道沉重地落在黑甲武士的身躯上,巨大的冲力带着黑影撞破了楼道护栏坠落下去,夜涟浚脱身之后迅速靠近夜钦。
“父亲,没事吧。”夜钦低声说。“那是什么人?”
“很诡异,今晚有麻烦了。”夜涟浚呼吸有些急促,短暂的交锋抽走了他不少体力。“不能算是人,很多年前我在北方草原见过这种铁皮傀儡,面对它们如果没有任何准备的话会吃大亏。”
“傀儡?”
“真是可怕的记忆啊。”夜涟浚叹了口气,“我也只见到过一次,这种禁忌的东西不应该再出现才是,如果真的是“它”的话,我们一切的防御恐怕已经崩溃了。”
“不可能,外围五万精锐再加上巡查禁军,正面强攻不可能毫无动静,还是说……”夜钦脸色骤变,“他们有我们不知道的手段绕开了外围防御,完美的奇袭。”
“恐怕是的,当年与这种铁傀儡一同出现的还有某种神秘的阵法,他们只有一个人一具傀儡,在傀儡的屠戮和无数星阵闪烁中,草原上三个部落在那一夜之间彻底消亡。”夜涟浚想起了那段可怕的记忆,时隔多年,那场死神的游戏难道要再度上演?
“我们需要更多战斗力。”夜钦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低声说,“父亲,我去调禁军。”
“停下!”夜涟浚低喝,“禁军半个时辰会巡查一次,会有暗号示意,可是在上一次禁军巡查后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寂熄之阵”已经被完全地施展出来了,在这座星阵运转时我们没有任何办法跟外界取得联系,敌人没有留给我们任何机会。”
“可在夜宅内我们几乎没有任何战斗力!”夜钦愣住了。今晚夜宅内的宾客都是中央地方的重臣,他们绝大部分没有任何战斗能力,缚鸡之力对他们而言已经是超众的体能了,如果让这样一群羔羊直面饿狼,那会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控制,夜秋花宴本是场举国盛事,这一天整个帝城一半的武力会被调动起来去确保花宴的举行,三天前泽锦城边缘的关口就已经彻底关闭,只有带着标志着特殊印记的请帖才能在严格的安检后通关。同时军部这个武力机关按照战时标准完全运转起来,军队巡逻的周期大大缩短,五万精锐禁军组成的山岳军阵严密地守在夜宅外围,由晨焱铁骑组成的巡逻军以半个时辰为周期在内街不间断巡视。毫不夸张地说,花宴期间,夜宅无异于一座钢铁堡垒,没有任何人能完成入侵。
可是诡异的敌人带着神秘的星阵凭空出现,他们绕开了近乎完美的防御,发动了完美的奇袭。这一刻,整个夜宅里,烈王朝过半的重臣性命危在旦夕。
轻微的颠簸感突然从远方传来,随着时间推移在迅速变得清晰而沉重,夜涟浚屏住了呼吸,多年的征战经历带给他最敏锐的感知,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战场上只有一种情况会出现这样的节奏,那就是千万重骑兵冲锋的时候,那一刻在死亡的奏乐中,重骑兵就是战场的皇帝!可是纵然夜宅辽阔,终究不可能容得下一支全副武装的重骑兵驰骋,那么会是什么样的敌人,他们的冲锋能顶的上千军万马的声势?
夜钦紧紧握住狼牙:“是晨焱的救兵么?”
夜涟浚同样把手搭上了剑柄,紧紧地抿着嘴唇,缓缓摇头:“晨焱此刻应该在南征月本的战场上……”
颠簸还在继续,声音愈加沉重,震的人心里发麻。
“钦儿,启动夜星楼!”夜涟浚低喝一声,伴随着一声长剑出鞘的嘶鸣,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脸色惨白的夜钦在屋檐下的阴影中。
沉重的脚步声突然止住了,他们停下并不意味着行动的结束,相反,那是进攻的信号,敌人的突袭全面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