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死路
“你，抬起头来！”
片刻的安宁之后，蜀国公低沉的嗓音在大殿上传开，威严肃穆。
秦琤用余光看过去，那大手指着的人，就是她！
座下众人见到蜀国公这反应，都以为蜀国公是相中了秦琤，心中不由惋惜。
却谁料，下一瞬，蜀国公愤然拍案而起，厉声斥道：“让孤看看，究竟是谁，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奴婢知罪！”秦琤吓了一跳，连忙俯身请罪。
“知罪？那你说给孤听听，你究竟犯了何罪？”蜀国公离开席位，朝着秦琤走过来。
“奴婢初次在这么大的盛宴上表演，一时好奇四处观望，触怒了圣颜，还请国主赎罪！”秦琤把身子俯得更低，小声说道。
“仅此而已？”蜀国公已然走到秦琤面前，低沉威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心中又是一惊。
秦琤俯身跪在那里，不知是冷的还是被吓得，仅着轻薄舞裙的身子禁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抬起头来！”久久得不到回应，蜀国公的声音已然有了怒气。
这次再容不得秦琤拒绝，两个宫人走过来，强硬地抓住她的下颌，让她抬起了头。
秦琤只能看到蜀国公玄端上绣着的祥瑞，并不知道他此刻是何表情。但她很清楚，她现在的表情，一定是丑陋至极。
原本精心粉饰的妆容此刻全部被泪水染花，满脸的鼻涕眼泪，说不定还沾着灰土，肯定比小丑还要难看。
许是看清了她那张脸之后满心失望，蜀国公很快便转身离开。
“究竟犯了何罪，想清楚了再来与孤说！”严厉的呵斥在安静的大殿上响起，几经回荡传进每一个人耳中。
不知道是不是秦琤的错觉，她总觉得，蜀国公这话是说给别人听的。
而她，只是他们手中的一颗棋子。
蜀国公重新回到席位落座，丝竹声再起，宫宴很快又恢复了喜乐晏晏的情形。
秦琤安静地跪在原地，双眼空洞无神盯着地面，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宴席结束，蜀国公又走到了秦琤面前，问她想清楚了没有。
秦琤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却就是说不出让蜀国公满意的答案。
蜀国公摇摇头，示意宫人将秦琤带走。
秦琤被带到了安德殿，换了一个地方继续跪着。
现在已近子时，蜀国公却把她带到处理朝政的安德殿，是为了什么？
难道蜀国公早就认出了她，想让她主动露出破绽？
一想到这一点，秦琤连忙伸手去擦眼泪。
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对自己说：我不是舞旖王姬，我只是教坊司的一个舞姬，我对这个地方一点儿都不熟悉，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好像在这样的心理暗示之后，她就会真得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
可是不管她怎么做心理暗示，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往外流。
明明此刻的大殿上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灯光落下斑驳的倒影，可她双眸中呈现的却只是血流成河的场景。
不管她多么用力地去擦眼睛，都赶不走那已经印入了骨髓的画面。
耳边是凄厉哀决的哭喊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儿……
即便她清醒地睁着双眼，却还是被那梦魇缠上了，仿佛她此生都没办法摆脱似的。
“不就是罚跪嘛，竟然哭成了这个样子，看着就让人心疼呀。”
耳边响起陌生的声音，秦琤这才察觉有人走了过来。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捏着她的下巴，微眯着双眼脸带笑意正盯着她看。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他那像是打量货物的神情，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她本能地扭头挣脱开男人的手。
“有点意思，我喜欢。”男人并没有因此恼怒，反而大笑着站起身走进了殿内。
这个时候来安德殿找蜀国公的，想必是蜀国的权贵吧。
如果他能带她离开王宫，那么……
秦琤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即便知道这很危险，但对她而言确实是个不错的转机。
想到此处，秦琤扭头往那人离开的方向往了过去，似是在等待着他再走出来。
“帮你介绍一下，刚刚那位便是赫赫有名的武宁侯！”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让秦琤心中刚刚萌生的希望瞬间破灭。
秦琤自然记得武宁侯是谁，就是那个把紫裳从教坊司带走，再将她折磨死的人。她要是真的被武宁侯带走，也是死路一条。
看到她脸上的期待转变成害怕，说话的人满意得轻笑了一声。
秦琤抬起头，便看清了来人。
蜀国太子，楚厉琛。
那像阎罗一般日夜折磨着她的熟悉的声音，她怎么可能会认错！
秦琤双眼燃烧起熊熊的愤怒，恶狠狠地瞪着楚厉琛，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那灭国的仇、屠宫的恨，在看到楚厉琛的一瞬间，全部在她心头涌起，翻江倒海一般席卷而来。
可是如今仇人就在眼前，她除了这样瞪着他，什么都做不了！
“最好收起你那满脸的仇恨，不然死的可就不止你一个人了。”楚厉琛冲着秦琤轻蔑的冷笑。
他这话什么意思？
秦琤第一反应就是王弟。
“不要伤害王弟，求你……”秦琤满眼的恨意瞬间消失，无助地抓着他的裤腿苦苦哀求。
楚厉琛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秦琤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很下贱，可是除了求他，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看来你还是没弄清楚自己的身份。”楚厉琛弯下身拉开秦琤的手，冷声斥道，“王弟？那是你也能有的？”
秦琤被楚厉琛这一拉倒在了地上，许久都没有再站起来。
楚厉琛已经走进了安德殿，可秦琤还没有缓过神来。
他刚才说，死的不止她一个……
原来，她苦苦挣扎了这么久，到头来也只是死路一条。
那么他当初为什么要留着她的这条命？
为什么不直接给她一个痛快？
为什么还要让她到宫宴上来领舞？
无数个疑惑萦绕在心头，秦琤找不到答案也不想去找。
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月里，秦琤曾一次又一次想过，就那么死了，一了百了。
可如今真的告诉她要死了的时候，她却是一点儿都不想死。
她想要活下去……
她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