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必要条件
“上去！上去！”安迪抓着一杆长柄火把，站在城墙顶上，扯着嗓子指挥他所训练的部队。“按训练的站位排开！谁敢慢了，爷要叫他吃巴掌！”
手中的火把不仅仅向自己人昭告他的所在，更是把自己从黑暗的遮蔽中暴露出来，就像故意向敌人展示柔软的弱点。
弓箭手每人背着三十杆箭，整齐划一地踩出闷响，沿新建的城楼向上攀爬。
他们脚发软，手在抖，拼命伪装出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但那也比惊慌失措、大喊大叫的蠢货要好。
此外，还有弓矢仆役来回为射击单位运输弹药。在弓箭耗尽之前，坚守住两道墙倒是不成问题……
安迪把视线放远。
弗雷这时候也忙着做部署工作，他让人把盖着软树皮的某样东西从库房里抬出来，往城墙内部挖出的通道运进去。
面对这个一拳就能把自己撂倒的男人，安迪的内心混杂着恐惧、敬佩、憎恨等多样复杂的情感。
要说他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安迪倒也不否认。十几年的军旅生涯，把安迪的眼光磨得很独到。
弗雷事事躬亲，抢着揽苦活累活。不是安迪要在王子背后说坏话，而是在这一点上，王子确实要逊色于他。
可君主并不需要追求完美。维洛斯纵有再多的缺点，他只要懂得运用那些能弥补缺点的能人即可。
只可惜弗雷做事不顾大体，要不然他能为王子所用，该有多好。
安迪带着点遗憾收回视线，继续监督弓箭手们就位情况。
“「尊主之剑」。”
蕾娜总算露面了。她这几天来一直避着弗雷，可现在难关当头，她决定摒弃前嫌。
“面对窄河和缓坡的西、北两面墙，已经布防完毕。”
“训练过的人手不够。”弗雷把一箱沉重的东西递交给镇民，让他们运到城墙内去，“剩下两面，要你我各自镇守住。”
“领命。”蕾娜说，“这次应该不会有多少「无生者」军团来侵扰我们。周边的人口，基本上都被收容到我们这来了，没有多少人或尸体供他们造孽。”
“……你真的这么觉得吗，蕾娜？”
弗雷说话时带了些不坚定，不过他很快掩盖掉了。
“想想看，「迷雾」一直环绕在「灯塔」的照射范围之外。恐怕里面的「无生者」军团，要比两周前的还要强大——我们从一开始就被包围了。”
蕾娜脸色一沉，这点她确实没有考虑到。
“还有，这是给你打造的剑。”弗雷踩着梯子，从库房的最顶端取下了一把用绷带缠着的剑。“之前你一直在怄气，没机会交给你。”
「奥秘」侍女接过剑，解开防护用的绷带。
极高的熔炼温度最大程度地去除了杂质，外加多道锻打工序定型，是难得的一柄宝剑。就算是在火把昏暗的光亮下，它仍能熠熠生辉。
“多谢。”蕾娜标准地持剑伫立，剑身漫射出来的光被浸染成月光般的白线，“今晚必不会负您重望。”
“别急着谢我。”弗雷说，“晚上，我至少还要做两件对不起你的事情。”
“……？”蕾娜困惑之际，弗雷跳下梯子，朝着东面城墙走去，不予这句话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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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琳·海卓莉丝奔走在混乱的人群中，做最后的战前动员。
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插不上嘴：
“大家听我说——”
“那群杂种要来了！占了我们同胞皮囊的怪物！”石酒紧抓锻打重锤，咬牙切齿地向铁匠们说道，“老子在霜木岭的家就是被这帮子怪物毁了！”
“杀了它们！”铁匠们高举起熔炼工具，一呼百应。
“对，只要——”
“俺也不懂什么好的坏的。”史蒂夫率领石匠，带着临时拼凑出的武器来到广场，加入了铁匠们的对话。“但俺想，老大对咱们好，那咱几个就多砸扁几个怪物，也叫他高兴高兴！”
这些人交谈甚欢，完全忽视了想加入对话的艾琳。
就在艾琳尴尬之际，有人主动找她说话。
“艾琳小姐。”莉莉娅向她行了屈膝礼。
除了艾琳带来的人马，就只有她会对艾琳行礼。
“又想说「剑鞘」的事？”艾琳皱了皱眉头.
“我今晚，可能会死。”莉莉娅微笑道，“可如果您无意成为「剑鞘」，我也不能逼迫您——这次，我是来拜托您帮个忙的。”
“你是指……”
莉莉娅冷不防地把手上的「梦涌之子」塞给艾琳，吓得后者顾不得礼仪，差点跳起来。
“你！你干什么！”
“麻烦您今晚照顾好它。”莉莉娅说，“我要去找我的「剑主」，将性命托付给他了。”
艾琳惊魂未定，看着手中酣睡的「梦涌之子」，又看向莉莉娅：“等等，你说的这个「剑主」，那个拯救了日熔镇的神使，到底是谁？！”
“艾琳小姐，您是聪明人，心里早就有数了。”莉莉娅留下神秘的一笑，“不过，您在抗拒答案，畏惧着答案，所以您才被自己蒙在鼓里。”
总不能……
艾琳呆滞地看着「梦涌之子」蠕动的鞭毛。
总不能，真是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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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雷独自一人站在东面城墙前，严阵以待。
这一面墙正对着一道开阔平地，敌人能在这里轻松汇聚，因此最需要他亲自出马。
沿着小道浸着树脂熊熊燃烧的火把，似乎在畏惧前方的黑暗。焰心明显地向后方倒去。就连风都带着点丧胆的味道。
现在他不再孤身战斗了。莉莉娅缓步上前来，跪伏在他的手边。
“我不是让你好好留在镇里了吗？”弗雷说。
“您能给予我正确的死亡，所以我追随您；「剑主」和「剑鞘」应当绑定，所以我追随您。”莉莉娅说，“这样的理由，足够吗？”
“你都已经学会抗命了，我还能说什么。”弗雷的语气里透露着些无奈，“不过，你来也好。这样你就能看到我当场兑现承诺了。”
“承诺？”
“不用「拔剑」，也能救你们于苦海的承诺。”弗雷望了眼深不可测的黑暗，“现在，要兑现承诺的另一必要条件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