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必输之战
“言语是用于描绘这个世界的载体。”马尔沃恩大师用手指沾上煤灰,按在石面上,缓缓地开始涂画。“也是符号的一部分。”
弗雷看着他的指尖滑动,留下完美的线条曲率,最终于起始处闭合。
(他竟然能徒手画圈!)
不借助工具也能画出几近完美的圆,这类人在艺术领域或数学方面肯定很厉害。
身后围观的矿工们叽叽喳喳。他们往库房讨炸药,想着尽早清理掉顽石、好去看比赛。那这光头男是过来干什么的?
“很多人认为法阵高深莫测。其实它本身,也只是难以读懂的组合符文而已。”大师又蘸了点颜料,边画边解读:“日之盛极,火之热烈。急转直下,伊始之怒。”
画完各个节点的符号之后,马尔沃恩大师念念有词,将法力通入法阵当中。
煤灰爆燃起来,火焰替代了灰黑的线条蜿蜒爬行。当整个法阵都燃烧起来时,爆炸直接击碎了顽石。
冲击力只作用于岩壁,坑顶连晃都不晃一下,引得矿工们一阵欢呼叫好。
“好样的,你可真厉害啊。”工头走上前来,“欸,有空我去请你喝两杯。”
“这点小伎俩,还入不了弗雷大人的眼。”马尔沃恩谦虚地摆摆手,“你们该去干活了。”
众人从矿井里走出来,弗雷就感叹起来:“要是早点遇到您就好了。”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啊。若不是冥沙的消息,我们也不会来投奔风盾堡、给您添这么大的麻烦。”
泽琳朝大师瞥了一眼。可现在不是学派辨经的时候,只能忍下来。
“如果你们的符文工艺是靠书写、雕篆来实现的……”弗雷问,“那为什么需求冥沙呢?”
“泽林小姐是教团学者吧?”马尔沃恩说,“她一定精通指读术,就请她出面解释。”
“因为书写的材料也很重要。”
泽琳不怎么主动卖弄知识,可有了机会她还是要炫耀一把:
“比如说,大师刚刚用煤灰写字,就是为了契合符文法阵的属性;如果用血或者骨灰做颜料,就没有那么好的效果,说不定引发的爆炸会让矿洞塌方。”
“同理,适用于我们准备施加在「灯塔」上的符文。”马尔沃恩道,“用冥沙作为书写材料,能极大滞缓「灯塔」内部的时间。让光照变得极端持久……要是情况良好,能照一代人不成问题。”
泽琳嘀咕道,“早知道奥瑟里会临阵加码,我们就把亲卫全派上去打了。现在只有一个埃里克去争冠军……”
弗雷倒不会怀疑埃里克的能力。他是三个亲卫里最强的那一个,他打不过的人,另外二位也未必能占优。
“泽琳,和埃里克争夺冠军的人长什么样?”保险起见,弗雷问道。
“嗯?”泽琳对这个问题毫无准备,“听说是个戴着桶盔的人,以前没什么名号。一路连胜晋级。和人过招只出手一下,就把人的剑打掉、赢下比赛。”
“这么厉害,以前竟然没在暮潮港崭露头角?”弗雷感到有哪里不对劲,可这份困惑却无从入手解决。
“您这表情,不会又想要拉人家入伙了吧?”泽琳说,“别想了,他是暮潮港的人。”
“很可疑。”弗雷说出泽琳意料之外的话,“伊德瓦尔的队伍现在应该组好了。是该试着用一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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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百张脸庞在微风中排列。欢呼声、叫卖声、孩童的尖叫声交织成一片,如潮水般拍打着空气。
看台最好的位置,被暮潮港贵族们占据着。他们没有强抢,而是派家丁提前一整天来占座。这群人一落位,就盛大得像是场小型的宴会。
他们穿着光鲜的丝绸,脖子上挂着金光闪闪的饰品,谈笑间偶尔夹杂着些许算计。小贩们穿梭在座位之间,大声吆喝着热腾腾的烤灰肉(老鼠肉的雅称)和浇满糖汁的甜馅饼。
而最下方,更靠近陷坑的地方,则是普通民众的天地。
这里的喧嚣是所有声音的中心,集中了在场所有粗俗的笑话。
孩子们蹦跳着争抢着面包和果子,母亲们紧紧抓住他们的手臂,生怕一个疏忽就让他们跌入了人群的漩涡。那些健壮的工匠与劳工站在最前排,浑身上下散发着汗水与泥土的气息。
“要是每次都能这样安稳地举办节日就好了。”泽琳感叹着望向月亮。
它已经渐渐沉下去了。下次再见,就是两年之后。
“我们会的。”弗雷安慰着她,可他自己有些心不在焉。
“您在看什么?”泽琳问。
“奥瑟里。”他说,“我找不到他人。”
“找他干什么?”泽琳不屑地说,“十场有九场不在。我们没有给他准备专座,估计是这点惹到他了。”
弗雷摇摇头,没有理会泽琳的抱怨。他不再寻找奥瑟里的身影,而是把目光放在入口,等待着另一个人。
这时,一阵震耳欲聋的号角声从高台上轰然响起。如同雷鸣一般,瞬间压过了人群的喧嚣。看台上的声音逐渐归于寂静。
身披绣满金丝斗篷的报幕员高喊——接连三日用嗓过度,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
“今日的决斗——!”拖长的尾音激起了全场的共鸣,“由风盾堡的冠军,荣耀的守护者——埃里克!”
埃里克大步走出,身着银白亮甲,背后甚至披着风盾堡的旗帜。他抬起头,环视看台,面容冷峻,眼中却流露出一丝傲然的光芒。贵族席上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和掌声。
“埃里克大哥加油啊!”卡蕾莎站起来喊道。
行到弗雷座下,埃里克毕恭毕敬地行礼。泽琳都笑了:“难怪昨天神神秘秘的、躲着不肯见我们。原来是在背着我们搞那么大的阵仗。”
“他的对手——”报幕官停顿了一瞬,引走所有人的注意力,直到人群的窃窃私语完全安静下来,“来自暮潮港的无名英雄!”
另一道身影从阴影中走出,他的头盔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道狭长的视缝,微微泛着幽暗的蓝光。
弗雷看了无名挑战者一眼,又把目光放到了入口。
“弗雷大人,比赛要开始了。”泽琳提醒道。
“我知道。”弗雷敷衍着,仍没有把头转回去。
“这场比赛的胜利,献给弗雷大人!”埃里克一句话,让全场欢呼出无数口哨声。只是有一些娇弱的少女趴在栏杆上叹气,恨受用这句话的人不是自己。
无名英雄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了手中的剑,准备迎战。
就在战号即将吹响之际,弗雷等待的人终于出现了。
伊德瓦尔匆匆挤入看台拥堵的过道,脚步急切,几乎撞翻了一个提着啤酒桶的小贩。
他顾不上回头,拨开人群,穿过一群站着喧哗的铁匠和水手,又一头钻入富人堆里,绕过一群披着貂皮披肩的贵妇,穿过一面高悬的家族旗帜,终于抵达弗雷身边。
“弗雷大人。”他喘着粗气,抬手抹去额头的汗水,声音因奔跑和攀爬而显得断断续续,不止是在攀爬楼梯上耗费了体力,想必来时更是一路狂奔。“我有了确切的情报:从昨天开始,奥瑟里并没有回到寓所里休息。”
“果然……”弗雷低下头,长长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几乎被看台上的喧嚣淹没。
泽琳神色凝重,眉头微蹙,目光在伊德瓦尔和弗雷之间来回扫动。
她意识到某件事情已经脱离了控制,只好跟着弗雷严阵以待。
“你们觉得埃里克会赢吗?”没有察觉到这一气氛的卡蕾莎探过脑袋来,问道。
“他以往都能赢得很轻松……但这回未必了。”弗雷说道,“埃里克,他肯定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