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追光
路灯将街道染成黄色，家家户户窗口亮起，时不时有行人从街头路过，传来谈话或笑骂声，街道还是那样，一切照旧。
无人知道刚刚自己楼下发生了什么。
距离近的，会认为这是一次伴随轻微地震突兀的停电，他们会惊觉地躲起来，灯光亮起后查看新闻，或在扒着窗口往外看，这样将一无所获。
距离远的，不过是感受到“亮度骤然降低”那么几秒，看一眼电视，看一眼手机，又恢复生活的节奏。
目击者只有陆羽。
还有那只小白猫。
陆羽走上前，那个考研男青年的书包留在原地，因为掉落导致的撞击使书包拉链敞开，漏出里面许多备考资料来，有中国哲学史、论语、庄子、平板电脑……
而男青年本人，只留下了几丝毛发，一抹肉渣，一点骨渣，还有地面伴随着焦臭味的血痕。
事到如今，陆羽已经面临过不少惊悚的瞬间了。
他开始慢慢转变思考习惯，遇到这种事后第一时间不是震惊、害怕或伤春悲秋，而是考虑一个问题“我该怎么做”。
陆羽背起那个书包，抱起那只小猫、将书包和小猫都暂时放到一旁的滑梯上。小猫没有挣扎，被放下去后就蜷缩成一团，双眸瞪大。
紧接着他顺着此前路灯熄灭的方向快步排查，由于脚步之快，整个街道上都在回响他急促的脚步声。
幸运的是，只有一名受害者。
不幸的是，只有一名受害者，是暂时的。
……
陆羽转身顺着街道尽头看向繁华的广城。
这只鬼，或者这群鬼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入侵这座城市。陆羽甚至不知道它是在城市里乱窜，还是有目标的行动。
“老魏，麻烦你一件事。”
接到电话后，穿着大裤衩子和羽绒服的魏志鹰跑了下来，手上拿着奥迪A3的车钥匙，一按，停在街道边上的车子正好亮起警示灯。
“啥玩意啊，这个点你要做什么？”
“你这车够快不。”
“卧槽，这可是奥迪A3，30周年纪念款，sportback 35 TSI进取型，花了我20万，搭配7挡干式双离合，最高速速215公里！百公里加速不到9秒！你说快不快？”
陆羽完全不懂车。
也不懂开车。
但他知道魏志鹰在搞摇滚前当过一段时间的职业赛车手，对于开车这码事情有极高的造诣。要不是他各种小爱好太多了，而且控制不住自己，也就不会来当陆羽的邻居了。
陆羽思索了下，还是尝试询问：“好，现在我需要你帮我追上一个东西，你行不？”
他不是万能的，在现有手段的限制下，魏志鹰的答案将决定他能不能解决这起灵异事件。
魏志鹰沉默了一会，从花裤衩里掏出皮筋，将自己那头朋克又摇滚的长发扎成丸子，然后换上一幅冰冷肃杀的表情，淡淡说道：
“上车。”
嗡嗡~
黑夜中，奥迪A3投射出两道雪白的灯光，贯通街道。
“我们的目标是什么？”魏志鹰依旧淡然。
“看见那没？”
陆羽指了一个方向。
魏志鹰看过去，脸上的平静正在被击碎。
他抬起眉头瞳孔瞪大，凝视了远方好几秒，又反复陆羽的指头是否真的指向那里，最终深呼吸一口气，不得不问：“我们…要追光？”
远方，繁华的广城中，好像有一道闪电般的黑暗，在城市中奔跑，穿行，所过之处，任何灯光都会熄灭，人们只能在黑暗中感受大地的颤抖。
“害怕了吗？”
纸包不住火，厉鬼正在入侵现实这件事，终究会被大众所熟知。虽然陆羽其他的不能保证，但老魏的安全他能照顾好，毕竟他是自己邻居。
可老魏没有回应。
陆羽以为他真的怕了，如果这样，他是没有任何其他手段追上那只鬼的。叫出租车太慢，自己也跑不过去，跟网上的“环机构”联系不太现实。
如果有某个专门解决灵异事件的官方机构存在就好了。
或许这种时候他可以和他们联系，取得一些帮助。
但陆羽看了过去，却发现老魏不断地深呼吸，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直在颤抖。
“太…太……”
“太什么？”
“太他妈酷了！！”
老魏一脚踩下油门，引擎声如野兽一般轰鸣在夜空中，瞬间，这辆车像一道箭飞驰而出，精准避开了路上任何障碍，直直追向远方那不断熄灭的灯光。
……
广城，玉泉区，昌民美食街。
玉泉胜地，能人如林，此街出了两位卖烤串的高手，把这种稀松平常的街头小吃，干的远近闻名，于是乎，昌民美食街成为玉泉区夜晚人流量最大的街道。
这条街成长龙状，蜿蜒地匍匐在高楼大厦之间，街中间是铺设好的崭新瓷砖，正立一尊伟人塑像，往外延便能看到上世纪留下来零落的透水砖。
街道上人来人往，人们举着手机扎在一块自拍，背后炸油糕和麻花的甜香气混合在一起，左右调整镜头，到哪都是人影，地面上哪也都是瓜子壳、纸屑、烟蒂。
“明天我们去清河旅旅游啊，看看那柱子怎么回事？”
“啊？一根柱子有什么好看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今天突然刚出现的，说是外星人搞的鬼，现在举国上下都在讨论呢，之后肯定会成为热门景点！”
“真的？真有外星人？”
这位聊天的小姐姐没等到同伴回复，却听见人群中有人高喝一声：“天黑了！！”
霎时，所有人朝着人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这个城市对于所有人来讲，都像一片无底的流沙，人们身陷进去，每天都在高楼大厦间不停沉浮。是苦是泪，是笑是喜，白天、夜晚，每时每刻。
现在，人们感觉连城市也陷了进去，彻底陷入那污泥秽土，陷入永夜。
不论是高楼还是街边的灯光都在鳞次栉比的熄灭，一截截、一柱柱，伴随着大地汹涌震动，向着昌民美食街这数万人而来。而所有试图打开手机手电筒功能的人惊恐的发现，手里握着的东西不知为何成了一块铁砖，毫无响应。
终于有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发生了什么？！”
“真的是外星人啊！”有个女生崩溃说道。
“什么？！”“不可能，这只是短暂停电。”
“不会闹鬼了吧？我好害怕。”“你怕什么，周围这么多人，还有警察叔叔在维护秩序呢。”
“说的对，就是好像地震了，唉，习惯就好，这地方小震不用跑，大震跑不掉。”
一时间，无数情绪交织着，电力却久久没有恢复。
一名小孩却抬起了头，看着失去城市灯光的夜晚，那原本被污染的星空展现出了原貌：“妈妈，你看，有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