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步入雨幕
天色渐晚，单珺和陆羽站在一楼大厅的会客角落里，墙壁上挂着许多游戏角色海报。
“你是说我们公司的客服时不时会出现‘集体癔症’一样的症状？”
听陆羽这么说，单珺想起了自己在海城读高中的某一天。
当时梅山高中的军训强度很高，连着几天训练下来，她和同班同学都累疯了。临近军训结束的一天，军训机构和学校联合组织了一场文艺汇演用来给学生放松，就在那场文艺汇演开场前，大肚皮的副校长上去讲话，询问学生们这段时间是不是有很多正能量的收获。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副校长，反而是有一个女同学凄惨的笑了出来，紧接着训练场上的所有女同学都笑了出来。如果只是女同学在笑也就算了，偏偏男同学们个个面色苍白，仿佛看到了死神一般。
当时单珺恰好上厕所回来，看到这一幕，给她的心灵留下不小的创伤。
“不，不是集体癔症。那只是发生在我们脑海里的幻觉。我是说，有没有可能是闹鬼呢？”陆羽看着陷入沉思的单珺，及时说道。
“这就有些无稽之谈了。”
这个冷艳的女人双手怀抱于胸前，“很多事情其实都能解释，就像人类做梦时场景混乱又真实，那是因为负责逻辑与推理的背外侧前额叶在休息。有些我们常以为的‘灵异事件’，也不过是大脑疲惫到极致后出现的幻觉。”
“不过我很敬佩你的工作能力，如果带着这种视角审视这个世界，或许真的能得到许多与日常截然不同的风景。”
“这件事我会和安保提一提，但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在公司的业务没被影响之前，内部投诉效用不大。”
说到最后，单珺的眼神中带着些心疼。
她伸出手，想要捧着陆羽的脸。但她没有，而是轻声说：“如果这就是你创作的方法，答应我，别让自己那么累。比起事业，你自己的心理健康更重要。”
在沉默中，陆羽目视着单珺离开。
他顺着那窈窕身影看向公司大厦外。
天空被雨幕渲染成了蓝色，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街道上，出租车、货车和电瓶车在雨中疾驰，外卖小哥、工人和学生拿着伞在雨中交错，哪怕世界是这样阴郁的蓝色，看起来却总有股蓬勃的生命力。
……
再次回到一楼，厅门和轿门依次打开。
1小时前单总离开后，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重新上了楼和美术组的同事具体沟通了“雨鬼”和“海报鬼”的细化方向以及可能需要调整的部位。
在跟陈慧和何小军聊了半小时后，他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如何去设计“雨鬼”的关卡。然后就在谷歌地图上找了大半天的地形，敲定了一个破败的城中村，紧接着一个悲伤而又孤独的故事慢慢在脑海中生长。
做完工作，陆羽购置了些卤菜当做晚餐，慢悠悠地在街边骑车。
雨停了，地面虽然是湿漉漉的，却倒映出城市的匆忙模样。
似乎老天会犒劳打工人疲惫的一天，所以总把最美的夕阳放在下班时。
陆羽骑车眺望远方，看见落日与群山，听见呼呼风声，车轮碾过雨洼和斑马线，旁边小学门口前臭豆腐的气味十里飘扬。
那些鬼啊，入侵者啊，似乎都远去了。
“如果我去16楼捉一个客服拿回家研究研究，是不是能搞清楚她们到底是什么玩意？”
迎着风，细碎的沙子吹进眼里，陆羽揉了揉眼睛。
“算了，这个想法也太邪恶了。”
天色暗的很快，这才不到8点，广城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醒目的路灯将行道树照的像棵西蓝花。于是陆羽在一棵接一棵的西蓝花下等候绿灯，绿灯一亮，他踩下踏板，又拐了个弯，驶向归家的辅道。
……
箱庭游戏公司，16楼客服部。
7组客服部办公室里，一名腿很长的女客服正跟另一名娇小可爱的女客服聊天：
“小丽，你还不走啊？”
“哎哟，又是老问题。”
“这群玩家真有毛病，点几下就能找到的攻略偏偏不点，来问客服，唉，这不是平白给我们增加工作量吗？”
小丽停下了敲键盘的手，看向她：
“哪有，这本就是客服该做的工作嘛。哪怕玩家有再多问题，也是我们应该耐心回复的。”
“你就是对这群男人太有耐心了！才会被绿！就像今天找你问话那人，是我我理都不理！”
小丽摇了摇头，继续工作：“你太极端了。他有错，我也有我的问题。更何况对待客人怎么能用驱赶的态度。”
“你还是女的吗？”
“这不是性别问题，我们看待事情要客观一点。虽然我也觉得很生气，但是我生气不代表我在这段关系就没问题。实事求是嘛。下一段恋爱更香。”
“你完全没救了，姐妹，你这样只会被欺负的。”长腿女客服勾起小丽的手：“你跟我去老板的办公室一趟。她有些话想对你说。”
小丽挣脱了她的手：“不去。”
风吹动办公室里的发财树，空气忽然变得沉默，连叶子碰撞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在小丽背后，长腿女客服露出一个机械地笑容：“不去就不去，到时候你要是被孤立了，不会有人帮你的，哈哈。”
“周琴，大家都是打工人，别说这些不利于内部团结的话好吗？”
叫做周琴的女客服保持着机械笑容，边摇头边后退：“是你自找的。”
当她退后到客服部门口时，一群在走廊上等候的女客服带着同样机械的微笑，迈着标致步伐，整齐有序地一个接一个向着正在工作的小丽，伸出苍白的手。
箱庭游戏公司一楼，客梯缓缓打开。
一名娇小的女客服带着机械的笑容，挺胸收腹，径直地朝着人群走去。
“怎么刚刚雨才停，突然又下雨？”
浓浓夜色中雨幕不断，公司前的空地，几辆轿车打出几道雪白灯光，许多女同事趁着车门开启的时候蜂拥而去。
何小军挠了挠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空空如也。
“不知道啊，最近鬼事情越来越多了。”向磊站在他旁边，他刚下班，下班前还瞅了一眼窗外，明明是没雨，却突然下起雨来。他也被打乱了行程，“拼个车吧，你看那群人都在拼车。”
“好啊…哎！”
何小军苦恼的看着撞向自己肩膀的那个女人，“走路不看路啊！”
他的抱怨并没有得到回应，那女人像一柄刀，锋锐地切开挡在她面前的所有人，走下阶梯，步入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