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鬼火

陆羽很快理解了一切，简单来讲，就是有个疯子要把金悦驾驭的鬼当做实验品，为此才导致了这一场灾难。

这和石墩游戏那群玩家调查的结果完全不一样。

事情完全超出了陆羽的预期。

他单指抵住自己眉心揉着。

“先不说‘克尔凯廓尔’怎么做的，为什么澄潭会变成如今这样，这件事你了解吗？”

25岁金悦此时露出愧疚的神情：

“很抱歉……”

“我和她们一样，不过是某个片段。”

“是金悦的人生片段之一。”

“我只拥有那架飞机即将掉落前的记忆。”

说着说着，她眼眶湿润：“我花了很久才回忆起这一切，我为什么会在沙滩上徘徊、为什么天上有飞机在坠落、为什么我无法主动回溯……抱歉、抱歉，我想起来的时候实在太晚了，他，克尔凯廓尔，一定已经完成了……”

25岁金悦有些语无伦次。

“抱歉、抱歉……”

“我还是什么都没能救下。”

她穿着一袭棉纱白裙，白皙却骨节发红的双手捂着自己的脸，长发披落在她脸颊两边和肩上，没一会儿，手机店内竟然听见她的啜泣声。

不知道她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折磨，才会在短时间内崩溃到这个地步。

仅仅是把自己知道的东西说出来，已经无法承受。

陆羽甚至听见了断头鬼兴奋的鸣叫。

他已经在25岁金悦的脖子上看到了那道线，对于“金悦”而言，这是头一次。

稍稍代入她，就好像勇者费尽千辛万苦打败了恶龙，终于能够拯救病重的公主，于是和公主约定在下午六点一起盛大逃亡，但在那之前勇者要先准备离开的车辆与治疗公主的药物。勇者本以为自己会和公主在某某地方浪漫的落日余晖下彼此依偎，以后天长地久，没想到结局杀出来一个人把自己给劫走了。于是公路边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公主流着泪等待勇者赴约，可她等不到，只能在绝望、无奈、不解中死去。而勇者还要被强迫一遍遍观看公主垂死的画面。

恶龙就是金悦的心结，公主就是澄潭，勇者便是金悦。

金悦花费了那么多年让自己不再陷入在澄潭内遭受的痛苦，结果内心的伤疤稍一愈合，就有人给她撕了个大开口。

他妈的。

陆羽攥紧了拳头，不论是那个克尔凯廓尔是谁，他都得好好教训他。

新诚手机店内，其他金悦反倒是很冷静。

“自己是金悦的片段”这件事的确让人有一种存在丧失的危机感，但是，对于仍处于痛苦中的三名金悦来讲，这种危机感完全冲击不到她们。

比起什么“克尔凯廓尔的灵异癌变”，“复活自己的爸爸有悖人伦”才是她们关注的事，是她们此刻的心结。

眼下，她们了解到未来的自己放下了复活爸爸的执念，这就已经足够了。

哪怕未来还会发生更糟糕的事，但未来还没来，不是么？况且，在这种无限回溯中，未来也永远不会到来。

唯一动容的，是被陆羽承诺过的金悦。

她没学习过要如何安慰人，安慰未来的自己更是困难了。她只能轻轻说道：“他会帮我们的。”

25岁金悦抬起头来看向陆羽，眼眶泛红，双眸中露出疑惑：“我能问一下，你到底是谁吗？”

她抹了抹眼泪，深呼吸，胸膛起伏，坐正：

“你让这么多我坐在这个地方。你知道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吗？”

17岁金悦和12岁金悦默默听着。

“方衍跟他算过一卦，七次坎卦。”

金悦回答25岁的自己：

“他也给我算了一卦。他，陆羽，是命中注定会帮助我们的人。”

“陆羽……”25岁金悦念着这个名字，皱起眉头来：“是个不错的名字。但是鬼罗盘推演出了七次坎卦？你是认真的吗？”

“是的。”金悦认真地看向自己：“方衍不会撒谎。而我也应该见过。”

“这就奇怪了……”

25岁金悦看着15岁的自己，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在记忆中搜寻到什么东西。她缓缓说道：

“5年后，他们会跟你们说，鬼罗盘推演一次以上的坎卦是不可能出现的。”

“为什么？”金悦不解。

“因为……唉……”25岁金悦并不想回忆那些痛苦的经历，思考了一会，幽幽说道：“通俗点讲，因为地球只能爆炸一次。但，这只是在比喻。更准确来讲，假如有一只鬼强大到了可以爆发末日，那就不会有第二只鬼的成长空间。”

她看向陆羽，神情复杂：

“按照官方的定义，每一只灭世鬼都是9级。鬼罗盘推演出一次坎卦意味着此人注定遭遇9级灵异及灾害的厉鬼。这只厉鬼可能属于他，可能是他的敌人。”

“所以，7次？”25岁金悦莫名笑了起来，得知这一信息后，就和当初15岁金悦的反应一样，她的悲伤被冲淡不少。

比惨是这样的，当你觉得因环境的恶性结构导致的抑郁十分难受时，去看看那些在战争中被炮弹轰碎下半身的小孩。

或许这会让人怒骂这个世界真他吗的操蛋，但多少也能获得一些无奈的慰藉。

“谈我做什么。”陆羽及时打断这诡异的对话：“真实的你在哪？你知道吗？这样我们就可以去救‘你’。”

其实陆羽知道这一切都和黑盒有关系，但他不打算和任何人谈论黑盒。

“我不知道。”25岁金悦从玻璃门看向天空，那辆飞机又在自燃坠落，发出呼呼风声：“但他知道。”

“他？”

17岁金悦敏锐地注意到自己指的是谁。

“那辆飞机里，坐着的是，昌风华。”

“我猜想我一定意识到这一点。”

“而且我还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不是普通的火。”

“那是鬼火。”

25岁金悦一句句说道：“飞机里有一只鬼，昌风华没能注意到它的存在，误触了它的杀人规律，导致火焰蔓延，如果这飞机坠落到澄潭，一定会将整个城市全部燃烧殆尽。”

25岁金悦看着陆羽，神色复杂：

“我猜，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让鬼花旦发动回溯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