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批示完之后，朱常洛继续查看其他奏本。
……
德胜门以西浣衣局。
作为紫禁城二十四衙门之中，唯一不在皇城之内的衙门，有一大一小两名正在浣洗的宫女正在低声交谈。
“红姐姐，明天发俸银，咱们也能进宫吗？”十八岁左右的婴儿肥宫女问道。
三十岁出头的宫女浣洗着衣服，看了一眼一脸希冀的婴儿肥宫女，说道：“这么希望进宫看看皇上？”
小脸一红。
十八岁婴儿肥宫女说道：“哪，哪有？之前红姐姐不是说过那里龙潭虎穴非常险恶嘛，我，我只是对皇上亲自发俸银有些好奇，而且，红姐姐，之前有过皇上亲自发俸银吗？”
两人合力把一件衣服拧干。
红姐才说道：“我在紫禁城里待了十几年，一次都没有见过，而且也没听过。”
“那看来当今皇上还怪好嘞。”
“好？能给咱们涨俸银？”又开始浣洗一件衣服的红姐说道：“不涨俸银，那也没区别。”
赶紧把头朝四周看看，婴儿肥宫女小声说道：“红姐姐，可不能这么说皇上。”
“咋了，你要去揭发我？”
连忙摆着手，婴儿肥宫女说道：“不不不，馨儿才不会这么做呢，我爹从小就对我说，做人要讲义气！以前跟其他人搭手她们都嫌弃馨儿笨手笨脚，只有红姐姐你不嫌弃馨儿笨，还耐心的教我洗衣服的窍门，馨儿绝对不会出卖红姐姐的！”
看着一脸认真的馨儿，红姐说道：“行了，红姐信你。”
搓了几下衣服，红姐说道：“以后不要轻易相信人，别人说几句好话帮你一些小事就对人掏心掏肺，涨点心。”
“嘻嘻，我是笨，但我不傻，红姐姐你虽然平日里谁都不理，但是我知道，这里就红姐姐你真心对我好。”馨儿说道：“红姐姐，我刚刚之所以说皇上是好人，是因为，昨天帮李嬷嬷干活的时候，听她和赵嬷嬷聊天，说宫内以后都要用什么银币发俸银。”
看着红姐没停依然在洗衣服，馨儿说道：“红姐姐，你就不好奇什么是银币吗？”
没有停手，红姐说道：“那有什么好奇的，形制和铜钱一样外圆内方，只不过是银子做的。”
“呀，红姐姐你见过？”刚说出口，馨儿就打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道：“哎呀！我太笨了，红姐姐你就是刚刚从宫里出来的，肯定见贵人们用过。”
馨儿一脸懊恼的说道：“我是昨天给李嬷嬷干活的时候，就好奇的插了一嘴，被李嬷嬷赏了个脑崩后，看我要哭，这才对我说，银币那是以前对有功劳的人赏赐用的，能给咱们当俸银发，那是皇上怜惜咱们，不用像以前那样发成色不足的碎银子或者是铜钱，是实打实足足的俸银。”
“红姐姐你说，能够发足俸银，相比于以前，可不就是相当于涨俸银了嘛。”
“就你机灵。”
“嘻嘻，而且我听李嬷嬷和赵嬷嬷说，这次王大貂裆按照皇上的旨意，还杀了两个之前贪墨咱们俸银的坏人。”馨儿说道：“红姐姐，你说，皇上是不是好人。”
停下手中搓衣服的动作，红姐脸上一阵沉默，皇上是好人，那贵妃娘娘就是坏人？
自己十几岁入宫，就陪着贵妃娘娘身边，贵妃娘娘虽然严厉了些，但对自己是很好的。
而自己，从紫禁城里有品级的宫人，到现在被贬斥到这最苦最累的浣衣局，以前的积蓄也几乎全部被收缴，作为决策者的皇上，对自己来说，是好人吗？
如果，以前贵妃娘娘对当今皇上不那么过分的话，又或者福王不跟当今皇上争太子，那也许……
看着痴痴的红姐，馨儿小声说道：“红姐姐，红姐姐……”
“嗯？”
“红姐姐，你怎么哭了？”
发现眼睛不知什么时候流出的眼泪，红姐声音沙哑的说道：“哪里是哭了，是被小虫飞进眼里了。”
“那我帮你吹吹，以前我娘都是这么帮我的。”
“没事，我自己揉揉就行了。”
“不行，吹吹好的快。”不容红姐拒绝，馨儿就开始吹了起来。
“好了好了。”把馨儿鼓着嘴的小脑袋推到一边，红姐说道：“也不问那只眼睛你就瞎吹。”
差点没被自己一口气给噎住的馨儿，喘了几口气说道：“红，红姐姐，你，你两只眼睛都流泪了，我可不就先吹哪个都可以嘛。”
“这会你倒是聪明了。”
“嘻嘻，红姐姐你别跟别人说啊，其实我挺聪明的，只是平时装的有些笨，这是我娘教我的，说这叫藏拙。”
看着一脸笑嘻嘻，低声说着‘秘密’的馨儿，红姐刚刚的低落消散了不少。
说道：“行吧，你聪明，不过以后可别告诉别人。”
“这不就只告诉红姐姐你一个人了嘛。”馨儿说道：“红姐姐，你说，咱们明天也能进宫领俸银吗？”
“只要旨意说的是所有宫人，咱们虽然是唯一不在皇城内的衙门，也是可以进宫的，不过紫禁城的人一万出头，不会一起，而是会分批进宫。”红姐说道。
“哇，红姐姐好厉害！”
“别高兴的太早。”红姐说道：“那银币我以前用过，宫外基本都不收，去那些‘倾银铺’和‘银匠铺’他们倒是收，可是也会折价，那不就等于和以前发的成色不足的碎银子和铜钱一样了？”
“啊！不，不收？折价收？”馨儿说道：“这，这可是皇上发的俸银，他，他们竟然敢不收？”
“皇上发的怎么了，先帝还被外朝的那些大臣打手板呢。”
“打，打先帝？”馨儿一脸的震惊：“谁，谁敢打皇上？”
红姐姐低声说道：“以前先帝登基的时候年纪小，被当时的内阁首辅打的，不过，后来那个首辅就惨了，被抄家了。”
“呼……那就好，我说嘛，敢打皇上，那肯定没好果子吃。”馨儿说道：“那如果有人敢不收皇上发的俸银，到时候，也让皇上抄他们的家！”
“抄家……”
听到馨儿的这个话语，联想到自己十几年的继续被‘抄’了大半，如今又是如此的处境，红姐刚刚才止住的眼泪顿时再次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