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好梦
许思成还是第一次来到王硕的办公室。
装修得古色古香，完全不像是在北视艺术中心内，如果不是门牌上挂了个“编剧办公室”，他恐怕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里找。
推门进入，王硕已经泡好了两杯茶，看到他进来，微笑着招了招手：“小许，来，坐。”
落座之后，王硕将茶杯推了过去：“怎么样？到北视已经一个多月了，还适应？”
这是王硕？
许思成见鬼一样看着对方，王硕还有这么和颜悦色的一面？
无事献殷勤……他心中已经警惕起来，但表面上仍然保持着谦虚的态度：“还不错，各位老师都对我很好，特别是王老师给的机会和郑导的提点，铭记在心。”
“嗯。”王硕打了个鼻音，也没说话，就这么靠在椅子上，直直看着他。
仿佛要透过他的肉体，看出他内心是不是真的这么谦逊。
许思成本身就是在后世厮混了十几年的老油条，察觉到王硕打探的目光，立刻努力让自己局促起来。
年轻人那种紧张和清澈的愚蠢被完美演绎。
就在他不知道王硕要等多久的时候，对方终于开口了。
“你不错。”
“我已经很少看到这么有灵性的作家了。”
他仿佛很满意许思成的态度，圆脸上再次绽放出笑容。手里摸索着小紫砂茶壶，一只手撑着下巴，晃着二郎腿笑道：“有没有想法跟着我干？”
许思成心中一动。
王硕……在邀请自己进入海马？
他表面疑惑：“我现在不是……”
“不一样。”王硕打断了他：“现在你是给北视中心干活，能挣几个钱？”
他不容拒绝地说道：“过来给我干，保证比你在北视赚的多。而且……”
“我可以保证，《编辑部的故事》这部戏，你可以上联合执导，联合编剧。”
这句话仿佛天籁，许思成的心脏狠狠一跳。
穿越回来，所有铺垫终于有了回报！
今年年底，《编辑部的故事》就能在首届五个一工程颁奖典礼上拿到最佳电视剧奖！
他的起步，已经甩开了同龄99%的人！
这种时候更不能飘，他努力压抑着心中狂喜，微笑回答：“谢谢领导提拔。日后的工作中，我一定……”
王硕再次打断了他，沉声道：“这些都是屁话，空话。”
他拿出钥匙打开旁边的书柜，找出一份合约，用两根指头推了过去。
就在许思成要接住的时候，他却用手指压住了合约，目光直勾勾看着许思成的眼睛。
“你要真感谢我，就好好看看这份合约。”
“机会只有这一次。”
许思成接过合约，仔细一看，目光立刻凝重起来。
“好梦”公司签约合同！
他愣住了。
“不是海马？”
“怎么会是‘好梦’？”
这一瞬间，他感到一种脱离掌控的不安。
“好梦”公司他当然知道，这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剧本制作公司，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正儿八经的编剧公司。他记得很清楚。
董事长王硕，成员冯小钢。
“但是……好梦不是92年底才成立的吗？”
历史改变了。
问题出在王硕身上，可到底为什么？
他保持脸色不变，抬头微笑道：“承蒙王老师看得起，但现在国家不是‘四级办’模式吗？能允许咱们开公司？”
“四级办”模式，也就是中央、省、地、县四级都会办理广播电视，现在全国大概有几千个电视台，八十年代的都经历过这种情况——家里电视不仅能收到中央台，还有市台，省台，甚至一些经济还行的县内区，都有自己的电视台。
王硕淡淡道：“四级办模式里，影视制作必须由电视台完成，这我当然知道。”
“但咱们又不是做的电视剧制作，只是剧本撰写，你怕什么？”
他的语气带上了不耐烦，眼睛眯起：“还是……你不想签？在给爷拖时间？”
许思成低头看合约的目光冷了下来。
说实在的，作为穿越者，他口口声声喊着老师，但这只是一种习惯，一种对前辈的尊重而已。
论实力，论眼界论水平，他自认远超这个时代。
尊重是自发的，但不等于他需要接受他人的咄咄逼人！
心中不满，但语气仍然不变：“我需要考虑一下。”
果然，这小子脑后有反骨……王硕目光也冷淡了一度，刚给他点颜色，对方直接老师都不叫了。
当然，许思成的说法没问题，只不过经历编剧的这一个月，再加上今天的拍戏，王硕的心态变了。
他越来越发现，这小子和他真的很相似。
傲。
只不过，他的傲摆在了脸上。许思成的傲埋在了心里。
“可以。”他靠在椅子上，看到对方就要站起来，立刻说道：“就在这里。”
“我等你。”
靠！
许思成的心已经沉了下来。
他提出四级办，是觉得王硕忽然提出要签约好梦，觉得有古怪而已。
现在王硕不惜压到他头上来都要他签下这份合约，绝对有鬼！
“看样子，不签字这孙子是不打算放过我了。”
不过……
王硕猜错了一点。
“无论他邀请我进入好梦或者海马，都是一份天大的机缘！”
“好梦人员虽然少，但是……这个公司涵盖的剧本可不只有电视剧！”
还有电影！
“我记得没错的话，小钢炮大多数艺术片都是在好梦拍摄的！”
也就是在好梦，冯小钢搭上了韩三坪的线！这才有后来的《甲方乙方》！”
而且……
“好梦公司的投资人，可是叶导！”
走海马线，未来十年就是坚定了电视剧路线。
他将加入全国数十家电视台殊死搏斗的“上星大战”，各大电视台各显神通，小屏幕，广播台，报纸……战火蔓延到了大荧幕外的各大媒体！杀得头破血流！
抢人大战，选秀大战，黄金档大战……他将亲自参与奠定中国电视剧基础的各大历史瞬间！
走好梦线，则是放弃电视剧，全身心投入电影变革——93年开始，面对全国观影人数急剧下降，中影开始救场，也就是这时候，韩三坪以一段惊世骇俗的发言进入高层目光，正式从峨眉电影厂调入中影。
然后95年，全国影视院线全面变革，加入好梦，他将加入银幕大战，院线大战，贺岁片大战……精彩程度绝不逊于电视剧！
更关键的是，叶导，可是西影厂的人。
老谋子，韩三坪，都是西影派！他如果走好梦线都能搭上关系！
思路打通，他确定，光靠这份合约，对方拿捏不了他。
但是！
对方的态度，他不喜欢。
“我吃定你了”这几个字就差刻在王硕脸上了。
“怎么样？”就在这时，王硕再次开口道：“可别说不公平，我负责投资和拉片约，你们负责写剧本。”
“公司拿60%，创作者拿40%，放在全国都是很不错的了。”
许思成点头道：“没问题。”
王硕终于笑了起来：“很好。”
“拟合约，过几天来签约。”
“我王硕从不亏待自己人，北视中心的职务你也不用下，我让你在这儿挂个名，跟着哥们儿亏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