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飞龙骑脸，还能输？
辰时，向西奔出二十里地后，皇甫嵩所率的五百骑军慢了下来。
“父亲，您为何如此笃定，那董虢并非向北而逃，而是西行回陇西？”官道上，骑马与皇甫嵩并行的皇甫延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除了陇西，此子无处可去。那董贼起于陇西，生前与羌人氐人关系密切，若回到陇西，便可借助这些异族的势力复起。
即便不成，退求其次，凭那董卓生前于羌人与氐人二族中的威望，董氏亦可暂保无虞。”皇甫嵩目不斜视，语气颇为凝重。
皇甫嵩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他和王允等人的谋划，就是看准了董卓膝下无子，后继无人的致命弱点。
一旦董卓骤然死去，西凉军便会群龙无首，不战自乱，不攻自破。
只要再除掉董氏全族，那西凉军中诸将，心中再不甘也只能乖乖接受朝廷招安。
现下皇甫嵩最担心的便是长安的局势。
若是迟迟无法剿灭董氏一族，迁延日久，让西凉诸将看到希望，长安刚稳定下来的局势，怕是会再起波澜。
若让那董虢联系上弘农的牛辅，渑池董越，洛阳的李傕郭汜等人，让此子得以号令西凉诸军，反攻长安，届时大汉恐有亡国之祸。
一念及此，这位年逾五旬的大汉名将，不禁忧心忡忡。
董氏一族必须死。
无论此行付出何种代价，即便是他之性命亦无不可。
~~
渭水河边林中，董虢靠在一棵松树上昏昏欲睡。
此时虽已是烈日高照，但林中却是清风徐徐，颇为阴凉，甚是怡人。
忽地，董虢两耳耸动，猛地睁开双眼，看向身前地面。
只见两脚间，那株他特意留下的翠绿小草，几片叶子正微微震颤。
一旁，被细藤栓在小树上的两只麻雀，此时亦在使劲扑腾，欲振翅高飞。
“鱼儿咬钩了。”见状，董虢那黑睛硕大的双眸间，涌现出狂喜之色。
皇甫嵩这条滑不留手的老泥鳅，上钩了。
“虢弟，来了，来了！”
“那皇甫嵩果真来了！”
“斥候来报，其所率骑军，最多五百骑。”这时，项懋从林中远处快步冲到董虢身边，眉飞色舞说道。
董虢起身，拍了拍胸前札甲上的草屑，将手中黑铁胄戴上，叼着根草笑道：“兄长，莫忘了你可是答应过舅父，一切听我吩咐。”
项懋楞了下，随即拍着胸脯大大咧咧道：“为兄今日便是虢弟你麾下一小卒，你剑锋之所指，为兄定奋勇当先，杀他个片甲不留。”
可说完豪言壮语后，这厮脸上神色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项懋做贼似四下看看，压低声音怯怯偷问道：“虢弟，那可是皇甫嵩，咱们真要杀他？你确定打得过？咱们虽也有五百众，可他那是骑军。”
见这平日风风火火，胆子大得没边的表兄这幅模样，董虢忍不住乐了。
难得这家伙也有怕的时候。
不过也正常。
皇甫嵩这东汉名将，战功赫赫，戎马大半生鲜有败绩。
无论是谁，对上这么个经验丰富的常胜老将，心中都会发憷。
董虢不认为古人比后世人蠢笨，他也不会将这些历史名人过度神话。
这个时代，虽十人有九人是文盲，但那不意味着古人蠢。
有些人生来便聪慧，脑子转得就是快，与是否读书无关。
读书人聪明，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可不是读了书才聪明的。
他身边的董六就是个例子。
董六刚到他身边时，数个数都要脱鞋加上脚趾，却格外机灵聪明。
凡事一点就透，且能举一反三。
至于是否能打赢。
董虢有必胜的信心。
前世，董虢从小到大都酷爱古代战争史，史书中那大大小小的战例，他几乎全部烂熟于心。
虽没什么实践经验，但纸上谈一谈，还是能信手拈来的。
脚下这处林子，他可不是随便选的。
这林子西靠五丈原数百米峭壁，林深草密，可以藏人。
南倚斜水，通向斜峪关，可经褒斜道入汉中。
北面便是官道，再往北便是湍急的渭水。
他所选的这段官道，因此段渭水极宽，导致路修得狭小。
因此，一旦官道两端被堵，届时除非皇甫嵩插上翅膀，否则他所率的这五百骑军，便只能是沦为他们的靶子。
论天时，他有心算无心。
论地利，他已占据。
论人和，皇甫嵩所率之军虽是北军精锐，他麾下亦是西凉军精锐甲士。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他谦虚一点，占两个半。
可谓是飞龙骑脸，怎么输？
要这都能打输了，他还不如直奔渭水，起跳后转体翻腾三周半，淹死算球，免得丢穿越者的脸。
不过董虢还真没想到，这个时代的关中，植被竟如此丰茂。
若是像后世那般，到处光秃秃的，他估计就得洗洗睡了。
收起心绪，董虢笑道：“兄长，此战旨在击溃皇甫嵩所率之军。”
“至于这皇甫嵩，他现在还不能死，更不能死在你我的手中。”
“于我而言，皇甫嵩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
说罢，董虢脸上流露着自信的笑容，道：“放心，我等有心算无心，此战必胜。”
“哦哦~”
项懋听得双眸有些呆滞，完全不知道董虢想要干什么。
他挠了挠脸，感觉自己好像要长脑子。
“那……”
项懋正要再问，林外官道上忽奔来一骑。
“报！”
“公子，军候，敌军将至，距我等仅有不到十里。”
“快，弟兄们，分散开来，依计行事。”
“都把自己藏严实了，没公子命令，任何人皆不得妄动，违令者斩！”
项懋冷着脸，喝声连连。
“唯！”林中五百西凉士卒齐声应道，声势惊人，杀气凛然。
听其声势，观其军容，这伙西凉卒颇为不凡。
不多时，林中五百西凉甲士便四散开来，纷纷钻入灌木丛中躲藏。
一刻钟后，那犹如奔雷般的隆隆马蹄声便传入林中。
灌木丛中，董虢没有探头去看，而是闭目细听。
又等了一会，董虢猛地睁眼，朝身边项懋看去。
项懋默不作声，点了点头，回头向后看去。
他抬手一挥，身后两名西凉士卒当即将捂在手中的麻雀向上一抛。
与此同时，埋伏在林中他处的西凉军士卒亦是如此。
一时间，董虢等人所处的密林上空，近百只飞鸟振翅惊飞，匆匆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