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茅安屋
站着的网络作家中走出一人，将今年的新锐拉进他们人群中。
想要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拍了拍他肩膀。
“忍忍吧。”
江朗突然低头向安黎问道：“最前面那块大屏幕很值钱吗？”
“问这个干嘛？”安黎疑惑。
“先别问那么多，之后你自然会明白。”
“那是组合屏，一块一块垒成大屏幕的，其中一小块大概一万的样子。”
“一万一块，还行。”
江朗端着座位上的茶水杯离开。
“你去哪？”安黎问道。
“你先别跟我搭话，也别跟过来。”江朗叮嘱，找了一处远离安黎的座位坐下。
大厅内的聚光灯移动，一个寸头中年略发福，带着无镜片黑框圆眼镜的人缓缓出现，手上还非常做作地捧着一本书。
书很新，只有装饰作用。
“我很高兴，今年文坛又有了许多新面孔。”
“和新作家们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世笑，士夫子的主编，你们出版的书籍，上面都盖有我同意的印章。”
掌声。
江朗不知道就这两句话有什么好鼓掌的，但座位上的作家们却一个比一个认真。
王世笑似乎很满意，用手压了压，继续道：“我先给后辈们讲讲我们士夫子的文学精神。”
“我每个人都要从士夫子中汲取精神的养分，我们文学创作，不管什么流派，什么风格，它一定能看到精神来源……”
昏昏欲睡，极度无聊。
王世笑：“再介绍今年优秀的文学作品《13区》、《有碑》、《死物》。”
“这些都是好书，没有看过的作者朋友们有福了。”
“每一书的构思都别出心裁，文字之间充斥着作者灵魂的呐喊……”
“尤其是其中的中篇，不长的字数里充分描绘了一个世界……”
“书中的人物活灵活现，仿佛就在身边……”
江朗看了下时间，几本书硬生生吹了一个多小时。
王世笑：“好了，优秀的作品我已经讲完，接下来指导一下网络写手这帮人写的东西。”
“《刀来》，今年最火的一本网络书。”
“有些时候我就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喜欢这种……这种东西。”
“传统文学的作家朋友们可要注意了，引以为戒。”
“我们先看第一句：【南炎皇府虎踞龙盘于赤暑山，千门万户，极土木之盛。】”
“要不怎么说，网络文学作家不行，该我这个主编出手。”
“都学着点，看我怎么改。”
“【南炎皇府龙盘虎踞，极土木之盛。】”
“下一句……改，下一句，再改……都什么烂文。”
江朗向左右两侧寻了寻，这本《刀来》的作者实在太好找了。
站着的网络作家都朝一人身上投去同情的目光，凑近的，还悄悄轻拍后背以示安慰。
至于作者本人，苦笑连连，反而向身旁人表示自己没事。
江朗教林玉淑姐弟用声音传递情绪，然而眼睛同样可以。
江朗在这位作者的眼睛里看到羞恼、无奈、不甘、愤怒和强装的镇定。
转头又看向大屏幕，江朗不是一个作者，但也很清楚，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原作者的面修改他的开头，全面否定原作者的文学水平，极尽羞辱之词。
这远远超过了“指教”的范畴。
这就是一场霸凌，一场侮辱，甚至还强迫对方要笑着接受。
王世笑改完两三段后，对原作者喊道：“还不快谢谢我？外面人花重金请我改文，我都不愿意。”
原作者没吭声，江朗却注意到他脖子都变得血红。
“改后简练多了，很舒服。”
“改完明显上了一个层次。”
“牛，确实读起来舒服多了，原先那个，太多病句了。”
“改的挺好，楼云鹏得学一学。”
座位上的传统文学作家们肆无忌惮地点评着。
王世笑：“下一篇网络——”
江朗知道自己该出手了！
“去***！”
江朗手中茶杯狠狠掷向前方，可惜偏了，只砸中屏幕的一个角落。
不够，江朗又夺过身边一位传统文作家的水杯。
传统文作家本欲阻止，但一想，对方这么激动——死屏幕，不死贫道，就休了此心。
连续两记动静，让全场数百双眼睛都落到江朗身上。
江朗也不是暴力狂，只是这大厅大得有些空旷，不用这种极端手段，光靠喊，是无法第一时间吸引到所有人的。
至少这种瞬间的鸦雀无声，只有这种方式能达成。
“传统文学和网络文学本就两个赛道，前者写作者自己想写的，后者写读者想看的。”江朗声音雄厚，尽最大力说道，“雅俗共赏，何必踩高贬低？”
“我上过士夫子的作家后台，那网络文学的收入分成就不正常，和奴隶有什么区别？”
“十抽九，抽出来的钱养你们这些没人买、没人看，作品跟人名一样籍籍无名的传统作家？”
“固然我没有看过你们的作品，但作品是灵魂的延续，这种肮脏不堪的灵魂能写出什么好作品。”
“硕鼠硕鼠。”
远处一片作家叫骂，甚至有几个年轻些的传统作家围了过来。
这一刻，安黎才反应过来，江朗为什么突然要远离自己。
场下激动，台上的王世笑却云淡风轻，似乎见过类似的场面。
“年轻人，就算你说得对，那又怎样？”
“传统作家不就应该把全部精力放在写作上吗？”
“至于分成比例问题，谁要是不满意，都可以立刻离开士夫子。”
“就是不知道市面上还有哪家网站能够收留你们。”
王世笑脸上已经浮现得意神情。
“之前没有，现在有了！”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茅安屋，即今日起成立。”
江朗向四周站着的网络作家们望去，
“是继续留在士夫子，还是和我一起去茅安屋拼一个未来，各位自选。”
江朗目光灼灼，在外人来看，是他在求这些人和他一块走；事实上，江朗已有对策，反倒是给这些网络作家们一个自救的机会。
今日敢于奋力一搏的，待遇和茅安屋稳定后再投靠过来的，不可能一样。
机会，只有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