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杜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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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康将军酒家

官是要见的,无论古今中外官总是掌握有话语权的,就这么奇装异服在街面上游逛,得来的都是野名声,要雅名要大名就得经官!要见着王元宝,要使诗圣刮目相看,雅名是必不可少的。

“先生,家主在楼上备了薄酒,还请光降!”面目佼好的青衣小厮将话说得特别入耳,想必主人非俗士。

杜宗文叉手道:“敢问贵家主名讳。”小厮道:“家主乃河东王氏,讳缙。”王缙!杜宗文欢喜问道:“可是摩诘居士之弟?”小厮道:“正是!”杜宗文再揖,随着便走,若以物质论长安,长安在现代人眼里确实不值一提,若以人文论长安,现代在历史的长河中又何足道哉!

世人皆知王维诗画双绝,成宗做祖;世人皆知王缙功名鼎盛,两度任相。可是不知道王维的官做得很大,王缙没有他哥怕也挣不来偌大的富贵。

在安史之乱之前,状元郎王维便做到了给事中,给事中虽只是五品上阶,可是职权甚大。作为门下宰相的左右手,不仅对省事有一定的处置权,而且对各个部门提交的报告表章有“驳正”权——你这都写的是什么玩意,叉!叉!叉!还有一项“封驳”权——皇上您可真敢想敢做,这种政策也敢发出来,拿回去再好好想想吧!

可以说若没有安史之乱,或者说王维没有陷贼,那么王维极有可能做到宰相!而王缙之所以能做宰相,是安史之乱时,他恰好外任太原少尹,恰好与李光弼搭了班子,作为李光弼的副手借了李光弼的光!

可若是没有做给事中的哥哥,这个太原少尹恐怕也到不了他手。

酒家的名字很怪,“康将军酒家”,唐朝的律令不是不许五品以上官入市经商吗?字虽刷着金,也见不出十分的好来,轻佻不够庄重。胡姬迎门,进门便是有着浓重西域风格的地毯,举目金彩,装饰可谓华丽。楼上乐声轻快,也明显是异域的曲调。

文化就是这样,带着浓重的民族性,不需要深入研究,凭着直觉便能区别我与非我。

“且慢!”

到了楼梯口,前面拦出一只手,却是一个着窄袖花袍的男子,神态虽不逊,但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奴仆。就好像欧美人很容易通过气质辨别出中国人与日韩人,奴仆总是带着一股奴仆气的。

“就是你了,我家郎君要见你,随来!”说完就转了身。

王缙的小厮道:“此乃司空府上的,公子且去无妨的。”杜宗文略为沉呤了一下,揖手道:“好,请上禀贵家主,在下一会便来谢罪!”便随在了花袍男子身后。

门下省的前任长官是陈希烈,现任代理长官是韦见素,陈希烈之所以被李林甫推到“右相”这个位置上是因为此公“佛系”,好控制;杨国忠用韦见素相代也是因为其性格柔顺。

王维之所以能坐事中这么个重要位置上也是因为他“佛系”,此公虔奉佛法,茹素戒杀,不近女色,与世无争,号为“诗佛”。王缙也是与他兄长一般,以佛持身。

如果杜宗文现在不从,那么就势必会牵累到这一对佛弟子,甚至还可能牵累到诗圣。所以随着去见见也罢,他倒也想见见这个将死之人!

康将军不知是何方神圣,又上了一层楼,那装饰愈发见出奢华来了,门上蒙的不是电视电影中常见的白纸,而是彩色的琉璃,推门进去,便立即被一股暖香裹住,壁垂彩幕,中烧金鼎。

左右两列长席,皆是华服公子,衣冠不整,怀抱美人。中间还有胡姬在漫舞,衣装华丽显着庄重,却又露腿见胸,大见轻佻,这大概就是书上所写的“菩萨蛮”、“龟兹乐”。

大榻上斜歪着一个十七八的少年公子,身材颀长,冠玉腰金,紫袍披开,手执玉盏,神态厌厌,显得有些百无聊赖。眉目俊俏风流,现代最当红的小鲜肉估计也难望其项背。美人没沾身,脚边却偎着一只短嘴卷尾的玄毛大狗。

外甥像舅,杨国忠长得像他舅舅张易之、张昌宗,是个大帅哥,这儿子看来也没有走了种。

“还不下拜,这是六郎君!”花袍奴嚷道,那狗也抬了头,轻吠了一声。

杜宗文笑着将手一鼓,道:“好一个莲花似六郎!”这是当年杨再思赞许张昌宗的话,他借了用在这里也算不得拍马屁。说完一揖,道了名姓。

杨晅笑了,也不在意,懒懒问道:“你适才唱的什曲?”杨国忠有六子,第六子是最小的。

“《游山恋》,乃营州才子崔海伦所制。”

“营州崔海伦,记下,使人寻了来。”

杜宗文道:“怕不好寻,听说此人入了东平王府。”旁边便有道:“这更好了,下一牒传来便是!”杨晅品了一口酒,道:“你唱来,我自赏你!”

在古人的观念里为人歌舞是贱人所为,非贱人而为人歌舞便是一种侮辱,杜宗文倒不觉得这是一种侮辱,这是酒店包房,K歌是最正常的行为了,不过也不能这么白唱!

“公子既许赏,小生便斗胆向公子讨一物!”

“这就该死!”这厮年纪也不大,至多不过十五六岁,目大耳翘,穿着一件织锦赤袍,纹案花眼,一看就是个性格乖张的主。

“士龙,看你这小家子气,六郎赏不起么?”有人笑道。

“莫说我房家,天下谁敢在六郎脸前夸大?”

房事龙?这名字倒好熟悉!

杨晅扬了扬手中的酒杯,示意他说。杜宗文道:“室中妓妾,任小生自择一人!”这是古书上常有的事,才子以诗换美人,诗成掷笔抱了便走。

众人都笑,拍膝敲案,近乎疯狂。一室女子也笑,各有姿态。

房士龙道:“看你小子行歌都市,还以为是什高妙之士,却也是个酒色之徒!”杜宗文道:“酒色之中方好做高妙之士!”众人又笑。

“但唱来,随你拣选!”对于杨晅来说,妓妾不过是寻常之物,若说这里有他舍不得便是脚边这只狗了。